黎明时候,琴重华才回到夜梵宫,天还没亮,一切看起来灰蒙蒙的。走了一晚上,他身心俱惫,慢慢的朝寝宫的方向走去,却意外的发现书房内燃点着烛火,轻轻一蹙眉,便转了个弯朝书房的方向。
随后,他就怔怵在门口。只见自己的书案上伏着三个人,皆呼呼大睡。枫烨的脑袋瓜抵着白眉的,素骨趴在桌角。
“醒醒。”重华沉声道。
“嗯?……”最先抬起头来的是他的宝贝小徒儿,一见是师父回来了,顿时两只澈灰的眸子便是一亮,“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呜呜呜,师父你老人家还知道回来啊,徒儿都要被枫岛主折磨死了。
旋即,枫烨和白眉也纷纷抬头,枫烨揉了揉眼角,腾下就站了起来,拂了拂衣服一揖:“晚辈枫烨参见琴宫主,晚辈在此已等候多时。”
师父凉凉的瞅了他一眼,“枫岛主好久不见,找本宫可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思念琴宫主。”枫烨的这个谎撒的委实不怎么圆,师父笑了笑,“是么,本宫很是荣幸。”顿了下,“难为枫岛主无事,还等了本宫一个晚上。”
……素骨暗自窃喜,师父说话就是有水平!
“是……呵呵,晚辈一直在欣赏前辈的画作,丹青妙笔,美不胜收。”
“哦。”师父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叠起双腿道:“美得枫岛主都看睡着了。”
……枫烨咳嗽了声,“晚辈真的没别的意思。”
“那就好。”师父淡淡的道,透着点冷,“这样吧,枫岛主和白眉少侠想必也累了,这整晚趴在本宫的书案上,也睡不踏实,不如到客房休息下再走不迟。”
这就下逐客令了?枫烨做贼心虚,只好应道:“谢琴宫主美意,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说着,便朝白眉一招手,“走啊。”
“骨儿,你带他们前去。”
“是,师父。”
他们走后,重华独自一人坐到书案前,望着那上面的画卷出神,原本彩色的水墨画如今看起来已是一片斑驳,好大一部分已经是灰突突的,原来失去色彩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莫名的令人心灰意冷,就仿若整个世界都随之黯淡无光。
他的指尖轻轻的拂过画卷,然后笑了。
“师父,徒儿已送枫岛主前去安歇。”素骨在门口道。
“嗯。”师父并未抬眸,“骨儿也去休息吧。”
“师父……你还好吧。”素骨看着师父的脸色很憔悴,问道。
“为师没事。”
“师父,那个……”素骨想问个究竟,可又不敢开口。
“骨儿也是想问为师倩儿的事吧。”
“是……”
“你们都知道了?”师父只是淡淡的问。
“我们,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就是瞎猜的。”
“呵呵。”师父一笑,“那骨儿猜到了什么。”
素骨沉默了片刻,“徒儿相信师父跟六师姐没什么。”
师父没言语,然后缓缓的抬起修长的眼眸看向他,“可若是有呢。”
素骨当时就愣在那,心被狠狠的戳了一下的难受,随即勉强扯住一个笑来,“若是有,徒儿祝师父与倩儿师姐,百年好合。”他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没事了,徒儿先告退了。”语落,也没等师父再说什么,转过身逃也似的跑掉了。
重华并未叫住他,至于为何没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素骨一路飞奔回自己的住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下来,飘散在风中。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扬起下颌,任凭泪水无声滑落。真的是,不是对自己说好的么,也好也好,师父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携手百年的人,一个可以为他生儿育女的人,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该替师父高兴才是,可真的很伤心,伤心欲绝。他顺着门板缓缓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在其间,是不是,自己也该走了。
中午时候,枫烨和他的手下白眉便悻悻焉的走了。不过这并未打消枫烨的积极性,临走时,他还对着素骨的房门喊:“素骨小哥,本岛择日再来!”
素骨哪还有心情听他说话,一个字也没回。二师兄和大师兄全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夜梵宫陷入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压抑。整整一个下午,素骨都躲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门,师父也没有来看他,仿佛刹那之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又是一天落日熔金时,沉甸甸的夕阳远挂天边,恒古如斯,从未改变。素骨遥望着那轮落日,不知该何去何从。师父是不是已经改变了当初的心意,男子与男子本就是离经叛道的。这边有人怅然若失,那边有人失魂落魄,傍晚的雾霭笼罩天地间,寥寥疏星高悬夜空,纸醉金迷处,一位身着华丽,面容姣好的女子坐在酒楼中买醉,纤纤秀手一拍桌面:“店家!再来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