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语气举棋不定。像是还沒想好要说什么。
“师父何事。”素骨的心底蓦然波动了下。他怕。是说再见。
师父修长的指尖在书案的边沿轻轻的划着。“我与风儿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
“哦。”素骨松了口气。“那师父打算何时起身。何时回來。”
“这个。为师还沒想好。”师父端起茶杯喝了口。“骨儿有心了。”
“师父要去干嘛。”素骨还是忍不住一探究竟。或许。他们之间的信任与彼此固守已悄然纷落。一切终会过去。时间可以抹平。对。只是时间。十七岁的少年一再对自己说。“要是不方便告诉徒儿。便不说了。”
“沒有。”师父笑的有些勉强。“生意上的事。”
素骨点了点头。“那师父多加小心。”
“呵。”师父却空茫的笑了。眼中沒有任何笑意。侧身对着素骨。扭头看向窗外。“为师不在的日子。骨儿要乖。”
“徒儿会听从师兄们的话的。”他顿了顿。“师父要走很久么。”
“不会太久。”师父自顾的微微点头。“三四个月。”
“那么久……”素骨憋屈了半天。道“可以带上徒儿么。徒儿什么也不问。就给师父和师兄拎包就好。”
“小傻瓜。”师父的神色几分落寞。转过头來望着他道“骨儿还是留在夜梵宫吧。沿路奔波。很是辛苦。为师不想你去受苦。”
“徒儿不怕吃苦。”
“不行。”师父忽然决绝道。“骨儿不听为师的话了么。”
“听。听的。”素骨咬了咬嘴唇。“徒儿留下來便是。师父。我给你打扫下房间吧。”
“也好。”师父依旧温润。端起茶盏。举到嘴边却停住了。望着里面喝剩下的茶水蹙了下眉。旋即放下。“为师去后山了。骨儿不要太累。”
“嗯。”素骨也觉察到了。师父也在有意避开与他独处。心里几分酸涩。默默的收拾清扫。目光就不经意的落在了书案的画卷上。
不知师父又画了什么。好久沒见师父画画了。
出于好奇。他掀起來看了看。然后。整个人呆呆的怔怵在那。
好久好久。他笑了。
苍白而苦涩。
宣纸上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刖。
一笔一画。
一字成箴。
他伸手拂过那个字。沿着它的脉络轻轻滑过。
刖。呵呵。曾几何时。自己也做过同样的事。沒日沒夜的写他的名字。
对于这个字。他再熟悉不过。那早已是沧海桑田。
如今。却成了另一个人的沧海。
心底沒有悲伤。只有深不见底的空落。
空落到沒有尽头。
还曾幻象。时间可以抹平。如今看來。真是幻想。
然后。他低着头继续打扫。机械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然后。带好门默默的离开。
走吧。素骨。他对自己说。再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两个人的悲哀。
这场游戏。最后总要有一个人出局。
这个人。就是他。
是谁在掌控着他们的命运。他不知道。
抬头望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或许。师父是故意想让他看到的也说不定。
不忍当面对他说明。
酸涩。让他的眼泪几欲滑落。最后忍住。
悲伤的时候。就努力抬起头望天空吧。
素骨站在庭院内。遥望着湛蓝的苍穹好久。
浮云朵朵。无忧无虑。
苍空碧海。呼啸而过。
随后。他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
所有的坚持不过是自己创造的梦境。别人给予的伤痛。自己的耻辱。
他将腕间那枚晶石手链摘了下來。安静的放在了桌上。
这是师父送给他的。现在还给他。
重华。从今后。素骨不会再束缚你了。
重华。别过。
十七岁的少年无声无息的走出了夜梵宫的大门。
沒再回头。
师兄们都出去忙各自的事情。亦沒人给他送行。
就像。他从未曾在这里出现过。
可。真的么。
。。我若转身。后会无期。
月色下。桃林间。一个人久久凝望着手心的一枚晶链。
无迹可寻。更无法再寻。
月辉洒在颗颗晶石之上。闪闪耀耀。仿若划过夜空的流星。
却不知。名字其实早已起好。
素素。
琴素素。
更与谁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