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知道

作者:随侯珠

    车里除了易霈,还有司机。司机跟了易霈多年,琢磨自己要不要先下车,易霈笑着回答他:“不用。”

    司机点点头,心里明了了。第三方在场,易总这是帮时小姐避嫌呢。

    时简提着小蛋糕走了过来,她真没想到易霈会过来,导致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下。不过也没什么好胡思乱想的,司机也坐在驾驶座呢。

    时简朝里面打了两个愉快招呼,易霈让她先上车,时简拿着小蛋糕弯腰进来。张恺忒来事了,应该知道易霈会过来,所以特意留块蛋糕让她聊表心意。可是这样的心意……不过易霈刚从酒会过来呢,还吃得下吗?

    酒会刚结束的关系,易霈一身正式装扮,头发还打着蜡,比以往工作模样更添了两分男人姿色。车厢亮着淡淡的光,时简先把话说了:“易总,这是今晚我的生日蛋糕,留了一块。”

    易霈样子轻微地意外了下,接了过来:“……谢谢。”

    时简更是汗颜,真是很小很小的心意啊。小小一块蛋糕,她说得还很稀罕一样。其实,等会易霈直接丢掉,她也不会介意的。

    易霈没有丢掉,还打开了。

    时简:“……”视线飘了飘,不知道张恺切了哪一块。

    易霈也有些期待,慢慢打开盒子,然后愣了下。时简也僵住了,里面根本不是一块蛋糕,是一坨。不夸张,真是一坨。蛋糕形状早已经变样,上面的水果也全部滚落。

    天哪,易霈直接用这坨蛋糕砸晕她,好么?时简看得那个面红耳赤,感觉这块破蛋糕还不如不送呢。

    易霈也望了望蛋糕的样子,轻轻咳嗽了下,什么话都没有。

    时简默默撇了下眼睛,这肯定是易霈看到过最难看的蛋糕吧。她是过来拍马屁送心意么,根本是来羞辱易霈的……

    “对不起。”时简尴尬地道歉,以及生硬地解释说,“蛋糕带过来还是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呜呜,事实她根本不知道有这块蛋糕的存在。

    “没事,都是吃的……样子不重要。”易霈笑了下,他先将蛋糕放回去,然后开口,“我回去再吃吧。”

    回去吃……易霈真给这个她寿星面子!时简难以启齿道,“不能吃了。易总,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吧。”

    “可以啊。”易霈回她,默了片刻,从车子里拿出一份黑丝绒包装的盒子,递给了她,“生日礼物,时简。”

    时简:“……”还有礼物拿啊。

    易霈见她不收,说了起来:“还有人来参加生日会,不带礼物吗?”

    不是的,她只是怕易霈送礼物太贵,要不起。时简不是扭捏性格,易霈准备了生日礼物,她出于礼貌都应该收下,“谢谢易总。”

    易霈:“不用客气。”

    时简在国外呆过,养成了当面拆礼物的习惯,她打开了易霈送她的礼物,居然是一个……发卡。时简摸了摸自己长长了头发,她是需要一个发卡呢。

    小小发卡镶着六颗钻,十分闪亮。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大品牌,发卡没有刻有任何名贵logo和标签,时简放心地收下了。不用想,这个礼物肯定是张恺挑选的,妥妥的张恺眼光。

    没错,这份生日礼物是张恺帮忙定制的,但是,不是水钻,是真钻啊!如假包换的真钻啊!

    晚上入睡前,张恺接到了更奔溃的电话,电话里时简抱歉又小心翼翼地问他:“……张恺,我好像丢了易总送我的生日礼物……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在你车里?”

    “……”

    今天生日宴,时简收到很多礼物,回到杨家的时候,她发现找不到易霈那份了。找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

    半个小时后,张恺给她回了电话:“时简,那个发卡是我买的。不贵,大概就五百来块吧……你再找找,真找不到也没事。”

    张恺感觉自己心在滴血,车里找不到,他立马联系酒吧那边,也没有。无奈,他和阿霈说了,然后有了上面这番说辞。

    五百块……多加两个零都不够!他怎么不跟在时简后面捡呢。不过时简拿着礼物回来后,所有礼物都由他负责的。所以责任人最大的人,好像是他哦?

    五百块,时简还是心疼了好几下,心里更是抱歉。她之前在易霈车里粗粗看了,发夹的质地很好,六颗钻看不出真假,谨慎起见打算回来就仔细看看上面镶着的钻。结果找不到了……五百块,应该是高级水钻,或者水晶。

    不管真钻假钻,当晚就丢了礼物,实在没有礼貌。她自己心塞就好了,还是不让易霈知道吧。时简又向张恺表达了自己这个意思。

    时简的歉意,太明显了。难怪易霈让他不要告诉时简价格。张恺故作轻松,宽慰道:“没事儿,小时简。”

    时简:“对不起。”

    张恺保证:“真的,相信我,易总就算知道,也不会计较。”

    时简:“谢谢。”

    挂上电话,时简倒在床上,莫名的,整个人累得不想动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良久,时简吃力地侧了一个身。

    还是不可避免地累了,每天打起精神工作生活,以及微笑。时简伸手捂着两只耳朵,然后闭上了眼睛。

    以前叶珈成教她的办法,让自己心安静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想……

    周日,时简打了半天游戏,又练了好几级。她进步那么快,高彦斐觉得自己功不可没,提出要求:“请我吃饭吧。”

    请吃饭,没问题啊,应该的。时简看了看最近行程表,最近都有些忙呢。

    “忙,你还打游戏。”高彦斐挤兑了她一句,半天之后,高彦斐发送了一个名字过来:“时简,你认识易碧雅吗?”

    不明所以的一句话,时简下意识不想回答。她输入:“不认识。”

    高彦斐没有多说了。

    时简有些头重脚轻,高彦斐都知道易碧雅了吗?时简捂了捂脸,她现在不把自己当成叶珈成的妻子了,就要必须接受叶珈成现在以及以后拥有每一份缘分。

    她之前太自以为是,仗着妻子身份破坏其他女孩和叶珈成缘分,所以也影响了自己缘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拨乱反正的可能。

    周一,时简想着礼物的事,不知道要不要当面解释一下。总经办里有些讨论声,易霈没有来上班,张恺也不在。

    时简接到了张恺的电话,让她整理部分文件送到医院。

    医院?易霈出事了?

    “不是,是易老先生。”张恺告诉她,易老先生正在急救,现在易家人都陪着。易总有两份重要文件要签署,需要她送过来。

    易老先生……时简不小心打翻了电脑前的水杯,浇到了键盘里,她正在发送一封工作邮件,用力地按了按小enter键,已经失灵了。

    心烦意乱,时简站起来到易霈办公室,按照张恺的指示整理文件。

    不可避免的家族斗争还是来了。时简一一整理文件,耳边的头发落了下来,她伸手别在耳后,突然又镇定下来。

    按照她看到的易家风云八卦里,易老先生是个高寿的人,用力想了想,算了算……不是还有一年多吗?

    时简赶到了a城易茂自己创办的私立医院,易家人都坐在手术房对面的休息室,这个画面感,时简又想到了里的场景。

    易家人都到了,除了易霈的母亲。易碧雅坐在自己郭太太旁边,默默低着头。易霈没有坐着,像上次在易茂旗舰店的样子,靠着墙面,神色淡淡。

    她过来了,易霈朝她走来。

    长廊外面有个露台,外面凤凰木开了花,一片红火的颜色。易霈来到这里签字,时简将笔递给易霈,宽慰了一句:“易总,易老先生会没事的。”

    易霈笑了下:“但愿吧。”

    时简不敢多说,抿了下嘴角,像保证一样。易霈签好字,将笔地给她,时简心里有些叹气。易家人里,最想要把易茂男装经营好的人,应该只有易霈。

    后面易霈是赢了,一方面郭太太子女都不争气,另一方面,易霈有着易茂置业做后盾,曲线救国,最后还是拿回了易茂男装。

    时简不想承认,不止她的人生变了,甚至易霈也被影响了。叶珈成和易钦东合作了,叶珈成和易碧雅也认识了,如果这是一场战役,最后谁输谁赢已经不知道了。

    她应该怎么做?走一步算一步,还是随波逐流……

    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好像所有一切,因为她出现都变了。

    时简拿着签好的文字出来,下楼梯遇上了一个人,易钦东扯着笑脸问候她:“哎呦,这不是我们珈成的前——女友吗?”

    易钦东拖着讨人厌的声线,时简抬头,客客气气回一句:“易三少好。”

    时简要走,易钦东有意拦住了她:“给我做事,怎么样?我给你的酬劳,一定比易霈给你的,更多。”

    “谢谢易三少。”时简先道谢,然后不卑不亢地开口,“不过我在易霈这里做的挺好的。”

    “现在好,不一定后面也好。”易钦东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易霈能撑多久,赵家都不帮他了,难道他再找一个千金小姐联姻?”

    时简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易钦东将手放在她肩膀,拍了两下,又说了一句:“别不识抬举。”

    “……”

    她有没有不识抬举,她很清楚,不需要别人提醒。

    时简下楼,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没想到那么快又天晴了。她打车过来还下着雷雨,雨后初霁,城市都变得透亮清新。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有些事,是祸是福谁都不知道,只能跟着本心走了。

    好在,易老先生顺利度过了这难关。

    然而,最令人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大病初愈,易老先生整个人都糊涂了。

    易老先生想听人弹琴。时简从张恺这里听到这个事,心里有些明白,张恺不会无故这样提及。

    张恺的确是自作主张提起的,因为他觉得没有比时简更好的人选了。易老先生快糊涂了,郭太太那边更是欣喜,易钦东也要安排何欣给易老先生弹琴。

    用意只是孝顺么?

    时简会弹琴,她还在易老先生面前弹过,更重要的,张恺像是开玩笑对易霈说:“阿霈,你有没有觉得时简弹琴的样子,很像……”

    张恺还没有说完,易霈已经打住了张恺的话:“她不适合。”

    张恺叹气。

    时简主动请缨了。张恺的意思她明白,希望她帮帮易霈。其实不说帮,易霈是她老板,她给他做事天经地义。

    张恺说她是合适的人选,会办事,关键易老先生喜欢她。

    是么?时简也觉得自己很合适呢,毕竟她是知道易老先生牌底的人。其实,她……很怕事,怕出错,讨厌麻烦,更不喜欢攻心斗角,只是所有的变故都因她而起,她好像不能……太袖手旁观。

    她本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关她的事,不是吗?她像个不小心打翻上帝牛奶的小孩,不敢说不敢做,只想她也是无辜的人。

    命运太强大,要改变它太难。命运又太微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之前的失败,她还心有余悸,特别害怕做选择,一个不小心又什么都变了。

    可是,她什么都不做,一切都会回来吗?没有人知道现在做的决定是对是错。

    所以,只求无愧于心吧。就像那天叶珈成说的:“我只做我现在想做的事情。”

    她回来了,命运有着特意的安排么?她不知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改变了,她还这样小心翼翼做什么呢,等着老天垂怜,等着时间帮她拨乱反正吗?

    不会。错了就错了,时间从来不会拨乱反正。

    那天易茂年会,她同样在台上弹琴,只将自己当成易家风云里一个龙套角色。跑完了立马收工回家。可是,家已经没了,她回不到过去,也到不了原先的以后,那就继续跑龙套吧,说不准还能精彩一把呢。

    怎么办,她还是很自以为是呢。没办法,谁让她当过叶珈成的妻子呢。那才真是一个自以为是,又真正厉害和恣意的男人。

    她想,叶先生也是会同意她吧。因为她现在越来越像,那个他喜欢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