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作者:书海沧生



    “好。”阿衡呵呵笑开,黑眸温和清恬。

    思莞眼睛亮了,吁了一口气,酒窝汪了陈年佳酿。

    “思尔,什么时候,回来?”她的声音糯糯的,唇很薄,笑起来,却不尖刻,春日的暖。

    “今天下午。”思莞开口,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现在,能搬吗?”阿衡把半掩的房门完全推开。

    那里面,几乎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依旧是思尔在时的模样。床脚,整整齐齐地放着两个行李包。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佯装不知地静静等待。

    思莞的眸子却渐渐变凉。

    他所有的铺垫,所有的话,所有的忐忑不安,此刻显得凉薄可笑。

    他一向不敢如家人一般,错判阿衡的笨拙或聪慧,可是,显然,她聪明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善解人意得让人心寒。

    他在她的房前,徘徊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样的愧疚和担心,却被一瞬间抹煞。

    思莞心中有了怒气,面色如冰,淡淡开口——“你想要什么,我以后会补偿给你。”

    阿衡愣了。

    随即苦笑,不知手脚要往哪里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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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老却恼怒了。当他得知阿衡搬到了客房。

    “温思莞,阿衡是谁,你跟我说说!”老人脸色冰硬,看着思莞。

    “爷爷,您别生气,是我不好,哥他只是……”思尔在一旁,急得快哭了。

    “我不是你爷爷,你如果真有心,喊我一声温爷爷就行了!”老人拉下脸,并不看思尔,眸子狠厉地瞪着思莞。

    思莞的手攥得死紧,看着温老,一字一顿——“爷爷您既然不是尔尔的爷爷,自然也不是我的爷爷!”

    温老怒极,伸出手,一巴掌打在少年的脸上。

    思莞并不躲闪,扬着脸,生生接下。

    瞬间,五指印浮现在少年的脸上。

    温老对待孙子,虽然严厉,却从未舍得动他一个指头,如今打了他,又气又心疼。

    “阿衡她是你亲妹妹,你知不知道!”老人心痛至极,拉过阿衡的手,让她站到他跟前。

    “爷爷,思尔算什么?”思莞一字一顿,声音变得哽咽。

    温老声音苍老而心酸,拉着思尔的手,轻轻开口——“好孩子,算我们温家欠了你,你走吧!”

    阿衡看着思尔,女孩的唇色瞬间苍白,望着温老,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笑了起来,张口,话未说出,眼泪却流了出来。

    女孩猛地攥着阿衡的手,带着哭腔问她——“你是我,那我是谁?”

    阿衡的眼睛被女孩的眸子刺痛,转眼,却看到她,闭上了眼睛,身体如同枯叶一般轻轻坠落,直至整个人毫无意识地躺在地板上。

    思莞大喊一声,抱起女孩,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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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的诊断,尔尔是因为气急攻心,再加上之前生病尚未好透,才会昏倒。

    恢复起来,也不算难,只要不再生气,静静调养就会康复。

    阿衡赶到医院的时候,思莞正坐在病房中,愣愣地看着睡梦中的思尔。

    她在门外,趴在窗户上,站了许久,看了许久,脚酸了,鼻子酸了,思莞却连头都没有抬。

    而后,温母也听闻了消息,从钢琴演奏会现场赶到了病房。

    “阿衡,你先回家,思尔这会儿不能看到你。”妈妈扫了她一眼,却再一次把她推到门外。

    阿衡静静地站在回廊,来来往往的被病魔折磨的人们,他们的眼睛空荡荡的,映在她的眼中。

    回家……吗?

    她的家在哪里……

    谁用寂寞给她盖了一座迷宫,让她那么久,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走了很久,停了的雪又开始飘落,萦绕在发间,直至伴她重新站立到温家门前。

    可,这里并不是她的家。

    阿衡呆了很久,始终提不起勇气打开那一扇门。

    她笑了笑,坐在了白楼前的台阶上。

    这会儿,要是有人能把她带走就好了。

    阿衡静静想着,吸了吸鼻子。

    别人给她的问题她无法解答,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问题。

    也是这般的雪天,这般的冰冷……

    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火柴,见到了一切想要的东西,包括最爱她的奶奶,那么,她擦亮火柴会看到什么呢?

    阿衡存了固执的念头,无法压下心头叫嚣的蔓延的希冀,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幸福的道具。

    火柴,好吧,社会主义社会没有资本主义的万恶,火柴现在很稀少,有钱都难买,扮卖火柴的小女孩不现实。

    那么,海的女儿呢?噢,没鱼尾。

    那么,莴苣姑娘?咳,莴苣是什么?

    那么,白雪公主?好吧,她当后妈,喂温思莞吃毒苹果……

    阿衡想着想着,竟呵呵笑了起来,心情竟奇异地转晴。她不爱说话,看起来很老实,却总是偷偷地在心底把自己变得很坏。

    这样的人,大概才能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东方不败,是不?

    “你笑什么?”好奇的声音,粉色的口罩。

    阿衡抬头,又看到言希。

    他满身的粉色,粉色的帽子,粉色的袄,粉色的裤,粉色的鞋,粉色的口罩。另外,背着粉色的大包袱。

    粉衣清淡,容颜安好,暖色三分,艳色三分。

    “言希。”她看着他,眼睛温暖。

    “嗯。”他应了一声,秀气的鼻子在口罩中若隐若现。

    “你又来,救我?”她笑了,眼睛有些潮湿。

    他淡定摇头。

    随即眯了黑黑亮亮的大眼睛,问她——“那天,你说的话,还算不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