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作者:书海沧生



    那人听不懂,摆了摆手,挣扎了两下,扶着墙根,站了起来。

    青黑色的发,嘴角长着浓重的胡茬子,下巴凹了下去,眼睛青黑,只是个侧脸。

    身型,尤其是腿,瘦得几乎看不到肉。

    这还是个……人吗。

    从哪里逃来的难民。

    他的手心蹭破了皮,手粘连的只剩青筋和一层皮。

    阿衡递过一块手帕,静静,黑眼珠,一分不错地看着他。

    他接过手帕,嗅到淡淡的松香,手指却僵硬了起来。

    她在大雾中说,你转过来。

    平平静静,软软糯糯的中文。

    那人动动唇角,迟疑许久,终究,还是,蹲在地上,挡住脸。

    阿衡却转身,扶着车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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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夷说他逃了八次,终于逃出来了,你知道吗。

    阿衡说,我知道。

    哦,你见到他了(n_n),太好了!

    没有。我没有见到他。

    不可能,我按着你给我的地址,和孙鹏一起把他送到机场的,这一次,陆流被孙鹏折腾得元气大伤,至少五年内缓不过气儿,再没人找你们的麻烦了。

    阿衡却挂断了电话。

    伊苏跑到她的身边,说enny,弄堂里来了一个怪人,很瘦,很丑。

    他说,enny,才秋天,他却穿着厚厚的棉裤,你说,他会不会是流窜的大盗。

    阿衡不说话,侧过脸,拿手腕揉了揉眼睛。

    微笑了,说兴许。

    她带着伊苏去喝咖啡,那个穿着厚厚棉裤的男人,也要了一杯咖啡,坐在角落里,静静地,不说话;她带着伊苏拾石头,那个男人,瘦得像鬼的男人,行动缓慢,却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她每一天都会骑着自行车走过弄堂,不管多早,永远有一盏灯蒙蒙亮着。

    伊苏帮母亲去集市买面包,png太太拿着扫帚打他,口中念叨着不详的犹大。

    那个很瘦很像鬼的男人却拦住了她,他的眼睛很大,瞪着png太太,png太太尖叫一声恶魔,扔了扫帚,躲进了她那富丽的房中。

    伊苏看着他,很久。

    那个男人却笑了,用中文说,你不怕我吗。

    伊苏问他,你是大盗吗。

    那个男人听不懂他说话,笑了笑,躬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他离去的时候,伊苏说,yni。

    他在对这个男人表达善意,说着阿衡教过的中国话——再见。

    那个男人,却转身,愣愣看着他,这个孩子笑了,大声喊着——y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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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接到远方的电话,来自孙鹏。

    他说,我送温姑娘的大礼,姑娘为什么迟迟不受。

    阿衡皱眉,孙鹏,到底发生过什么。

    孙鹏却答非所问,轻轻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自从车祸。之后,又和陆流对抗,从不肯吃他一粒米,陆流强迫他,注射过许多次营养针。他看到你的信,总共逃过八次,第一次,只出了门,第二次,下了楼,第三次,跑到了街上,有一次,甚至走到了机场。每一次,只要能多走一步,就从未放弃。他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庆幸。

    阿衡却淡淡微笑,宁愿这样艰辛,不屈从于陆流,面对我,却依旧这么,没有勇气么。

    她说,孙鹏,我谢谢你,跟我一样傻。

    孙鹏却笑,我在园中,从小,最腻味的就是他,早送走,早不碍我手脚。有他在,着实烦心。若要谢我,不如,让我再也见不到他,如何。

    阿衡说,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击溃的陆流。

    孙鹏说,陆流心太大,想要权,想要钱,还想要人心,就算是天才又怎么样,分心太多,反受其害。而我,自从十八岁时,唯一筹备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击败他。他不可能是一个全心全意的人对手,尤其,这个人,本就跟他旗鼓相当。

    阿衡头疼,这都是一帮子什么妖孽,她说,你连一家公司都没有,怎么可能斗得过陆氏。

    孙鹏轻笑,阿衡,那是,另外一场战役。如同你的漫长时光耗尽所有让那个笨蛋爱上你一般,我在想着,如何放走他。

    阿衡放下了电话。

    她呆呆坐在床沿,有些难过。狭小的屋中穿过一缕阳光,像爱过的那些时光一般明媚艰辛,蓦然,却发现,原来,那些曾经在她身边的那些吉光片羽,和她像照镜子一般的孙鹏,他们,都曾经那么辛苦。

    她想要让言希,变得再坚强一些,不依靠任何人,走到她的身边。

    可是,他却在害怕,害怕见到她。

    他不敢依靠自己的双脚,走到她的身边,只因为,那些曾经遭遇过的伤痕累累。

    有人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那个瘦弱憔悴的大眼男人。

    那么费力,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

    他蹲跪在她的床角,轻轻捧起她白皙的指,温暖的唇,吻了下去。

    他说,阿衡,我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