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时间过的稍快。媒体发布会准备就绪,苏清趁着休息的间隙,还想去陆景言的家里。
可她却接到了顾蔚然的电话,雇佣关系解约,陆景言要换保洁。
“没关系姐们,反正目的达到了,电影开拍后你们有的是机会相处,这次计划还是成功的,是不。”顾蔚然试图安慰她,苏清轻嗯一声,沉默良久,顾蔚然以为她失落,刚想开口安慰,苏清抢先说话:“你陪我去趟学姐那边,我有些事想咨询她。”
“你是说开心理诊疗室的岑学姐?”
“嗯,对,我想见她,就今天,你有没有空?”
“今天?”顾蔚然咬咬牙,“行!狐狸精的事我排后边去,她可没你重要,我陪你去,五点吧,学姐六点下班,我先给你提前预约。”
“好,下午见。”
挂完电话,苏清望着手心的伤口心情复杂,她从没这么无能为力过,眼睁睁地看着陆景言自残,伤害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结束了雇佣关系,苏清再也没有理由接触生活中的她,以后所有的相处都与工作相关。或许,可以试一试,能不能拉她一把。苏清相信再深的伤口,也会有愈合的一天。
她没有去医院处理手伤,只是随即消毒换药,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用创口贴简单地贴着患处。这一刀划伤的不仅仅是她的手,还割开了她对陆景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那些未知的日子里,陆景言做了多少伤害自己的事,苏清不敢想。
岑书雅,宣安大学法学院心理学硕士,毕业后便在大学城内开了工作室,主要针对大学生做一些心理咨询,偶尔也会对社会人士进行诊疗。
当代高压社会,衍生出了一系列的心理疾病,许多人需要疏导,调整,甚至药物治疗。
在走进诊疗室前,苏清收到了李想发来的消息,他查到了十年前那件意外的详情。
温予诺,陆景言曾经的御用替身,在一起坠楼拍摄中,因威亚出现故障,从三十米的高空坠亡。
那年,她才十八岁。
苏清望着这则消息,缓缓停下脚步,手机里还附带了一张温予诺的照片。齐肩中发,架着一副黑眼眶,斯斯文文长相清秀。笑起来梨涡如同绽放的花儿一般灿烂,清澈的眸间如同一轮明镜,不沾染一丝尘埃,纯粹得令人动容。
眼镜、梨涡,如果说温予诺哪里与她像的,只有这两个地方了。外貌与自己半点相似度都没有,陆景言就因为这样,才能两次对着自己错叫她的名字吗?
苏清紧握着手机抚住胸口,想起报道里那张照片,陆景言惊恐错愕的眼神,连悲伤都不曾来得及,惨剧就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她眼睁睁看着温予诺从高空摔下,鲜血淋淋地死在眼前吗?苏清不能想,想到这些她不止惋惜这么年轻生命的流逝,更加能感受陆景言在现场的钻心之痛。
“苏苏,没事吧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同行的顾蔚然见她神色异常,担忧不已。
“没事~”苏清口中说着没事,却抓住了顾蔚然的臂弯,靠着一点搀扶之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几步之遥,她迅速调整好情绪,在顾蔚然引荐下,走进了岑书雅的办公室。
“你在这等学姐,我出去等你。”顾蔚然为她揉了揉肩膀,轻声说道:“学姐人很好的,但是你要小心,她有一双透视眼。”
“知道了,你看看你的熊猫眼,出去搁哪眯会吧。”
“还不是因为那只臭狐狸精,不然我能加班成国宝?”顾蔚然最近为了提案被云舒折磨到癫狂,没日没夜的加班开会,改方案,如果说她这辈子的克星是谁,一定就是云舒。
顾蔚然走后没多久,岑书雅便走了进来,她与苏清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本以为学姐是严肃的学霸模样,结果她却衣着简单,灰色的开衫搭配着铅笔裤小白鞋,颇有文艺范。
“不好意思,今天约了人,只能先给你十分钟。”岑书雅看了一眼手表,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表格,手中攥着一支笔,很快进入状态,“你想咨询什么?”
苏清想了想,才说:“打扰学姐了,我想了解创伤后遗症一般都会引发什么心理疾病?”
“创伤后遗症?”岑书雅笑着说,“你说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我们称它为PTSD,一般是指自己经历了死亡威胁,或是目睹他人死亡受重伤之类的情况,会引起一系列精神障碍,一般女性发病率比男性高一些。具体你想问什么?”
目睹他人死亡…果然符合,苏清双手相握,拇指触及伤口,眉头簇成了川字状。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问道:“学姐,这个后遗症会不会产生抑郁症或是晕血症之类的情况?”
“现在抑郁症的诱因层出不穷,不只是创伤引起的,晕血症的话,也是因人而异,不排除这些可能,都有过先例。过激者甚至会做出自残或自杀的行为,你可以问的直接些,想知道治疗还是来听我讲学术理论的?”岑书雅总是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苏清轻揉掌心,眉目下垂,所有的小动作都被岑书雅收在眼底。
“是我自己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想走出来,可却觉得好难,希望学姐能帮帮我。”平静的陈述这一切,脑海尽是陆景言病发的样子。
恐惧黑暗,晕血,自残,抵触与一切美好之物,眼里只有晦暗,没有光明。
岑书雅观察她一会,挑眉道:“你自己?”她拉过苏清的手掌,发现了那道伤口,随即揭开创口贴瞅了一眼,“这么深的刀口…”
“是啊,有些时候失控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情。”苏清缩回手,也始终是一个表情,她尽量避开岑书雅的眼神,以自己患病为缘由,想求得一些解决之法。
陆景言的隐私,绝不可以泄露给任何人。
岑书雅深邃的眼神,在苏清脸上停留了一会,她笑着将记录文件放回办公桌,平和地说:“心理治疗不仅需要认知行为和精神分析那些方法,更需要配合药物治疗,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你如果想治,那就每周来一次。”
“真的可以吗?”苏清好似看到了希望,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心,用自己当小白鼠,从岑书雅那边学一系列的诊疗之法,再效仿着在以后的日子里,帮助陆景言。
“可以,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入档你为我的病人。”
“每周五下午五点来找你可好?”
“行。”岑书雅唤来助理为苏清建档,安排治疗第一阶段,她特别做了批注,苏清只能由她亲自诊疗。
她在治疗单签下大名后交给苏清,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在可控的能力范围之内做伤害最低的事,方法与道路一样,总能冲破桎梏达到终点,希望你不是最极端的那种。”
“学姐的意思是…”苏清总觉得岑书雅好似能看穿人心,心理咨询师的眼睛就像显微镜,能将藏匿内心深处的小秘密小心思无限放大,一览无遗。
“伤口有些化脓了,去医院处理一下,破伤风就麻烦了,我先走了。”岑书雅说话简单利索,时而说点让人听不懂的话,说一句留三句的感觉。
她拍了拍苏清肩头,一记优雅的微笑,走路带风地出去了。
苏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跟心理学专家打交道,比跟娱乐圈那些大腕交涉还累。那些老江湖说话含沙射影,岑素雅是看破不说破的姿态,苏清甚至觉得即使什么都不说,就已经被窥视得干干净净。
走出办公室,经过另一间诊疗室,苏清竟意外碰到了云舒,她手里拿着一条毛毯向前走去。
苏清没来得及打招呼,只是好奇地跟了过去。休憩室里,放着几张沙发椅,顾蔚然已经歪倒在长条沙发上睡着了,云舒体贴地将毛毯为她盖住,轻手轻脚地慢慢拉上,生怕吵醒她。
她走路很轻,虽然穿着高跟鞋,进来时却放慢了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苏清见她为顾蔚然盖好后,并没有急着离去,便探头望去,云舒正轻轻拨开顾蔚然挡在脸上的鬓发。
明明很温柔,也很关心蔚然,为什么总会引起那么大误会?她不知道自己在身后,不可能做样子给自己看吧,苏清心念。
正想着,云舒转过身来,她显然没料到苏清会出现,诧异地望着她,转而扬起一抹悠扬的笑意,像微凉的秋风里的一丝暖阳,比任何风景都要养眼,为这萧瑟的气候,沉重的心情,添加了一笔艳丽的色彩。
云舒的食指放在赤红的唇口,作了一个嘘的动作,她经过苏清身边停留了几秒,又转眸看了顾蔚然一眼,“别说见过我。”说罢她竟冲苏清眨了眨眼睛,柔媚的神韵与笑意,不经意间撩人心弦。
哦天,谁能抵抗了这只狐狸精,苏清庆幸自己是个女人。
她向云舒作了一个OK手势,随后便见到岑书雅挽着云舒,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原来,她俩是好朋友?
等等!苏清作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记得当初顾蔚然找兼职的时候,岑书雅在众多应聘者中间相中了她,这不会是云舒安排的吧?
她不禁感慨,优秀的圈子总会惊喜的重合,世界很小,不知何时缘分就到了自己身边。她与陆景言之间何尝不是呢?可是,看着云舒在默默地关心顾蔚然,她竟然心生羡慕,虽然不知真相,可眼神从不会骗人。
这丫头,或许遇到个宝还不自知,一直沉溺在过去的仇视和误解中。至少给云舒一次解释的机会啊,苏清无奈地摇头,关乎别人的家事,她不好说什么。
或许有天,顾蔚然会在朝夕相处中,认清现实。
苏清没忍心吵醒她,顾蔚然却一个激灵自己醒了,她拧着眉梢,更加困倦,她瞅了一眼毛毯,闻见了熟悉的香水味,狐疑地看向苏清,“这毯子谁拿来的?”
“还能是谁拿来的?”苏清没有回答。
“我怎么闻到一股骚味?”近日因为工作跟云舒打交道多,总会闻见她的香水味,这味道也太熟悉了。
“哮天犬转世?还骚味,走了。”苏清拉起她,转移注意力,顾蔚然嗅了嗅鼻子,被拉扯着站起,离开前又看了那毯子一眼,明明就是狐狸精的香水味…
两人从工作室离开后,停车场一辆车才缓缓驶出来,云舒坐在驾驶室望着顾蔚然离去的身影,满眼笑意。
“看完了,该走了吧,学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