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娱乐圈)

作者:醉风林

谢向元的身体已经无法完成拍摄,当天便住进了医院里,准备安排透析。陆景言探病回来,一直处在焦虑中,苏清还没认父,导演的生命就到了晚期,如果找到配型还好,一直找不到,命还有多久,大家都心知肚明。

寂静的夜,张扬着黑暗的恐怖。陆景言又开始失眠,望着那堆药,她想吃又本能抵触。每次吃药时她都觉得自己是个有精神病的人,不吃状态不佳,夜夜难眠。

如今很多时候她都避开苏清吃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努力这么久,一直在克服,可每当她想走出来时,她依然会觉得愧对温予诺,不该放下。

温予诺是她年轻时遗失的美好,不能被遗忘,不能将这个名字从此长埋。陆景言站在窗户边,忽感头部一阵刺痛感袭来,莫名的悲伤和负能量开始笼罩自己。

她是不是该去看医生了,这些年抵触的事情是不是应该慢慢的去接纳。

“景言、景言...”耳畔倏然响起低吟的声音,总在黑夜里折磨她,陆景言捂住耳朵,开始找药,她打开抽屉找安定,却在慌乱时打翻了药瓶。

她蹲下想去捡,却不小心磕到了手臂,她轻哼一声,疼痛直击全身。

“景言!”秦晓进门时发现陆景言状况不佳,放下夜宵忙冲过去扶起她,“你别乱动,我去叫医生。”

陆景言拉住她,拧眉道:“别去,没事,我只是轻磕了一下。”

“没伤到骨头吧。”

陆景言只是摇头,她轻咬下唇,额头冷汗像凝露一般,隐隐可见。秦晓已经很久没见陆景言失态过,她总在人后和深夜独自一人时病发,恐惧和无助甚至崩溃,只有苏清看过。

她本能地会克制,压制,哪怕用尽全力也不想让别人看见。

“我没事,你去哪了,让你问捐肾的事去这么久。”

秦晓愣了愣,“我..回来见你睡着了就去处理了点事情,保镖说你还没睡,就给你带了点宵夜。”说罢她将药装好,见是安定,心里一紧,轻声问道:“失眠?”

“没事,捐肾的事情怎么说?”

秦晓咬咬牙,不说话。

“怎么?”

“我不同意你去做配型,我太高估自己了,当我看到捐肾后的危害和注意事项时,我退缩了。我没那么伟大,也不希望你去捐。”秦晓说起来很惭愧,她以为捐肾与捐骨髓一样,对人体来说危害不大,不过是心理上承受着一些压力,可是当她了解清楚后才发现这么可怕。

切掉一个肾给另外一个人,即便不威胁生命,也无法接受。她不是圣人,对方甚至不算自己的亲朋好友,她做不到,她万万做不到。

陆景言不惊不喜,只是淡定地说:“你有权利决定自己,但没权利干涉我。”

“景言!你知不知道捐肾的后果是什么,你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怀孕,不能做妈妈。”

“我本就无法生育,何况我已经有了可可,无所谓。”

秦晓怔住:“你,你说什么?”

陆景言淡定地坐在沙发上,无奈一笑:“长年吃避孕药阻碍月经,卵巢出了问题,早就被医生下了不孕的通知书。”

“怎么会这样?”秦晓难以置信。

“没什么。”陆景言淡淡说道:“可能是一场注定,我刚被宣判这辈子都当不了妈妈,夏依就因为生可可大出血而死,临走前她拉着我的手,求我帮她照看可可,这些年最多的经历就是,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的离开...”

陆景言说着抱了抱手臂,她时常觉得自己受到了诅咒,从喜欢的人到好友,都被自己克死。所以她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也切断了与人深交的可能性,即便在她身边的秦晓,许多事也不知道。

夏依是陆景言和南嘉的发小,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夏依很早就喜欢南嘉,可南嘉心里只有陆景言。

在一次聚会,两人酒后乱性,随后便确定了恋爱关系,直到后来有了南可,才谈婚论嫁。两人约定生完孩子补一场婚礼,可惜夏依没有等到。

“即使这样,你也应该多为自己想想。”秦晓已不知如何劝说陆景言,“你做任何公益我都支持你,除了伤害自己这件,你听我一句好不好?”

陆景言不为所动,她不想跟秦晓再作无意义的争辩,只得平静地问了一句:“苏清做配型了吗?”

“做了。”

陆景言笑而不语。

秦晓不知苏清为什么会这样,她难道不知道捐肾后果吗?为什么自己第一反应退缩的事情,她还会迎刃而上?

“她不止做配型了,还在书言网站主页推广了做配型的倡导活动。”秦晓极不情愿地翻开手机主页,将进门前看到的消息递了过去。

陆景言捧着手机,点开题目为“留恋生命里最后一束光——若是你,是否愿意救TA?”

满屏的内容,文字扣人心房,苏清甚至予以高金额的奖励作为噱头,鼓励人们去医院做配型。

她还不知道导演是亲生父亲的事,为什么要这么拼...陆景言好似看到了苏清伏案工作的样子,想到便觉得温暖。

在这浮躁的社会,一个人的善良和纯粹有多宝贵,陆景言知道。

“我真是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她才多大,就参加捐肾。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傻,即便给予奖励,也没那么多人来参加,退一万步说,即使参加了,找到匹配□□,也没人愿意捐的,割掉一个内脏器官,谁有那个胆量?”

陆景言欣然一笑,望着秦晓,说:“你不懂她才会这么说,她心里一直对亲生父母有怨,可同时又对这个世界充满感恩和善意。你知道她这部电影不赚钱吗?”

“什么意思?”

“除了给明德投资的那部分利润分成,所有的盈利将捐给慈善机构以及全国各大儿童福利院,她不是为了赚钱,就为了你所说的傻。”

秦晓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陆景言表情放松了些许,看完苏清所做的一切,她更加笃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你是为了支持她,为了跟她同步才愿意给谢导做配型吗?”

陆景言摇头:“不全是。”她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一个每天都想着自杀无数遍的人,签下器官捐赠意愿书,不需要任何勇气。”

“你,为什么...”秦晓震惊地望着她,鼻间顿时酸涩,泪水涌到眼眶,心疼得难以言喻。可陆景言却是云淡风轻,“对于渴望死的人来说,少个肾算什么,何况这个人是谢导,你说对吗?”

秦晓沉默了,惭愧与内疚在心里无限蔓延,她终究是个凡人,即便陆景言说了这么多,她也跨不过心理那道障碍。

她确实不如苏清,她输了,心服口服。

苏清的心思都放在了谢向元患病这件事,为了不影响拍摄进度,她偶尔要更近剧组情况,整个人忙飞。

一到晚上才能沉下心来忙其他事,为了方便做事,她又住到公司楼下的公寓里,夜晚灯火通明,其他员工都已下班,苏清还在看着最近的剪片情况。

看着看着就困得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会便闻见一阵饭的清香。

饥饿唤醒了她的味蕾和意识,苏清倏然坐起,办公室的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隐隐可见一个人影站在办公桌前。

“醒了,吃点东西再做,别累垮了自己。”

苏清:??

她在做梦?这两天没去医院产生了幻觉?否则怎么会听见陆景言的声音?一定是她思念过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牵挂,让美梦成真了。

苏清揉了揉双眼,陆景言的样子清晰地映入她眼帘,她左手还不能运用自如,但右手已经将汤碗摆放整齐。

“这是党参牛肉汤,气血双补,尝尝看。”陆景言柔和的目光含着浅浅笑意,“别傻看了,我今天已经出院了。”

“这是你亲手做的?”苏清还是不敢相信。

“不相信我的厨艺?”

“不是,你手能动了吗?”

陆景言淡定瞥了左手一眼,“不能,还有右手,也有人帮我,趁热喝。”

“哦。”许是兴奋过头了,苏清一脸平静,她拍了几下额头,见桌上那精致的汤碗,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只是这个保温壶怎么这么眼熟?

她盯着看了许久,想起自己破伤风住院那段时间,顾蔚然拎着汤壶来看自己,似乎有一款与这一样?

陆景言见见她盯着保温壶的样子,忽而想起之前送汤也用过,不会被她猜到了吧。

她真是粗心,没想到这点。

苏清却没有点破,只是拿着勺子默默尝了一口,果然有回甘回酸,异曲同工,这应该是炖汤一种习惯用法。她狐疑地望着陆景言:“陆老师,你做汤喜欢放糖或是柠檬?”

“你这金舌还能品出我放了什么?”

“因为我吃过啊。”苏清说这句话时没有抬头,又连着喝了几口,不觉间鼻子酸了。

陆景言见她情绪不对,刚想说点什么,苏清抢先开口了,“谢谢。”

苍白的语言无法形容出她的心情,从小到大渴望的温暖就在身边,苏清一声道谢含着千言万语。

“什么时候跟我这么见外了?”陆景言看了一眼手表,“保温壶先放你这,我还要去医院看看谢导。”

说罢她转身便想离去,苏清忙起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从陆景言身后抱住了她。

她靠在陆景言右肩,避开受伤的地方,环住她的腰,霎时,空气静止了。陆景言站立未动,任由她抱着自己。

四周,静谧无声。她能听见苏清此起彼伏的气息,一呼一吸都在自己耳边。苏清比她矮半头,抱着时候的高度正好能抵着她肩膀,陆景言竟有些紧张,苏清的手环绕过来,覆在她的手背。

“你不要有事。”苏清的手上力气慢慢加重,害怕得瑟瑟发抖。

陆景言眉头微锁,“生病的是谢导,不是我。”

“我知道,可我总觉得生命无常,很害怕...”苏清反射弧长得惊人,情绪忽然被掀起,想到陆景言受伤时的情景,想到导演忽然得重症的消息,便觉得后怕,她不怕自己遇到凶险,可她怕一切不美好都落在陆景言身上。

陆景言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安抚她,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轻拍她的手背,温柔言道:“我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苏苏抱住陆老师了,陆老师心里障碍真的太大了,她在进步,可这进步于正常的人生来说,还有距离

捐肾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骨髓配型都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参加的。捐肾对身体是有影响的,后期的饮食要十分注意,所以苏苏配型成功的话,真的会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