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指尖轻擦陆景言手心,笑而不语,许是麻醉刚过,身体没有半点力气,只是唇角遮掩不住的笑意,所有想说的话都藏在了清澈的眼眸中。
陪伴,简单有力的两个字,是苏清渴望了多年的东西。自从与陆景言有了交集,她内心就丰满了许多,满载着对陆景言的痴恋和思念,总觉得绵长的岁月,可期可盼。
她唇口有些干,忍不住舔了舔,陆景言想去用棉签给她蘸点水,苏清却拉着她手不放,稍稍用力的触感,让陆景言起而坐下。
“我给你润一润唇。”
苏清只是摇头,舍不得她在视线以外。
“听话~”陆景言轻拍她手背,“刚刚还让我走,现在又拉着我,到底要怎样?”
苏清最后只是玩味地勾了勾手指,要是能制作表情包,此刻她无力说话的神情,也是瞬息万变。她蔫蔫地望着陆景言,眼皮总疲惫地要合上,却一直强忍着。
最后没办法,被陆景言那么一睨,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景言,一言一行,每个表情都让人心动。苏清初尝爱情的滋味,不知会这么美好,哪怕有时夹杂着酸涩,也总觉得快乐大于失落。
陆景言明明外冷内热的人,如果不是经历那场悲剧,又怎会把自己紧紧裹起。苏清不知自己有多少力量,还是跟以前一样,想试着带她走出来。
怎奈,认识不过半年,她这已经是第二次进了医院。
“我们认识才半年,你就第二次入院,第一次还被隔离,第二次就动了手术。”陆景言竟然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唇间传来微阵阵的湿润,棉签蘸着温热的水,轻揉地擦在薄唇之间。苏清手指动了动,触及陆景言的手腕,按了按,有气无力地说道:“每次你都在,每次我想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听到这句话,陆景言没有半点喜悦,她垂下双眸,有些失神地扔掉用完的棉签,将剩下地放好,喃喃自语道:“可能我是个不幸的人吧。”
不知怎样说出的这句话,陆景言内心深处,总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温予诺,就连喜欢自己多年的南嘉现在也沦落到了不堪的境地,现在下落不明。而苏清,被她甚至亲手用刀片割伤过,是巧合吗?她想安慰自己是巧合,可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她真的可以控制自如那入魔的心理,就不会时常想着自杀,离开这个世界。尽管苏清的阳光和善良,已经在潜移默化影响她,可还远远不够。
苏清指头轻轻点着她掌心,露出浅浅的梨涡,她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富有节奏地在拍打,像一种沉默的安慰,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陆景言。
陆景言坐立不动,任由她打着节拍,越到后边这节奏越熟悉,也许是曾经弹奏过这首钢琴曲,所以当副歌部分出来时,这个拍子才熟悉。
“你在打什么?”
“你猜。”苏清笑意更甚,从没见过哪个人刚做完手术一脸幸福的,陆景言不知道为何她这么容易知足,只是因为自己在她身边,就可以时刻快乐吗?
可是,快乐于她来说,为什么这么难...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苏清竟哼起了这首歌的旋律,同时手指还在她掌心里点着,陆景言的心拧在了一起,缠绕成结。
这首悲伤的曲子,让她刻骨铭心,每次弹起都想落泪。在苏清从喉咙里挤出这个旋律时,她竟然想哭。
她知道苏清在安慰自己,用这样温暖的方式,触碰着她的心房,可她总走不出来。走出来她会觉得对不起温予诺,不走出来觉得愧对苏清的心。
陆景言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中,感动和温暖就在身边,她无法全心全意感受。
她紧紧握住苏清手,裹在手心,“别哼了,省点力气,好好养身体。”
苏清反扣住她的手,往后拎了拎,放在胸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十年以前我不认识你,十年以后我要厚着脸皮粘着你,怼不走,骂不回头,反正我就认准这条道了。”
不走吗...或许她总有一天会想离开的,谁想守着心里有病的人一辈子?一辈子...
陆景言想到这三个字哑然失笑,她轻拍苏清手背,“休息吧,我去看看谢导。”
像逃开一般,不敢再陷入这样的气氛中,她怕自己一个失控,真的把苏清当成生命中的救命稻草。而她最怕的是,苏清会暂时成为过去的替代品,那样太伤人了。
陆景言现在根本分不清自己对苏清是什么感情,牵挂与担心时有,分开偶尔想念,看到那些CP八卦时会泛酸。
而她,完全记不起来在那些时刻,她有没有再想起温予诺。有时候觉得自己像在自我催眠,用道德和情感的枷锁紧紧锁住自己。
出了病房,陆景言走到户外草地上,寒凉的空气,覆盖而来,有些冷。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苍茫的大地纯净地动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放松了些。
她望着结冰的湖面,愣愣出神,树上的一簇雪落在肩头,她丝毫没有在意。一个人冷静了许久,视线没有焦距地盯着一处,想着想着,剔透的冰面竟倒映出了苏清的脸。
陆景言轻拍有些微凉的脸,瞬间清醒了许多。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再回去面对苏清时,却看到病房里多了一个探望者,那便是肖染。陆景言止步于门前,没有进去,转而想离开时,遇见了谢婉铭。
“景言,怎么不进去?”谢婉铭双眸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谁能知道谢向元醒来那一刻,谢婉铭的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尽管只能隔着玻璃看着,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她的手印在透明的隔离门上,谢向元意识模糊,却看到了谢婉铭在外面,他几乎是生理本能抬起的手,两人隔空掌心相对,每次很近,却总是很难握到对方的手。
谢婉铭感情细腻,正因为深爱过,所以才能从细节捕捉陆景言和苏清之间的互动。
陆景言泰然一笑:“我正想去看看谢导。”
谢婉铭一脸不信,探头看了一眼病房内,明白了所有。她笑着拉过陆景言,因为暂时没出现排异,心情好了许多。
“你也在娱乐圈,不会因为什么CP八卦当真吧,现在的孩子都爱磕这些。”
“没当真,也无所谓,反正你宝贝女儿的官配也不止一个了。”
谢婉铭尴尬笑笑,想起顾晟西,她甚至想过撮合他们,险些酿成大错。她见陆景言口不对心,故意说道:“当初我想做媒,撮合晟西和小苏,后来两人自己传出CP,我也就没了那个心思,谁知道小苏还男女通吃,随随便便又被人扣上了百合CP,真是哭笑不得。”
“没看出来您还有当红娘的喜好。”
“那我也是因为当初跟小苏投缘,这么好的孩子还单身,想着晟西不错,就想试试。”
陆景言望着谢婉铭心情复杂,真是想笑都笑不出来,也不想接话,“您自便,我去看看谢导。”
“景言~”谢婉铭唇角掠过一丝玩味地笑意:“我都能看出你的口是心非,你猜小苏能不能看出来呢?”
陆景言耸肩,“不懂您在说什么,我改变主意了,回家一趟陪女儿,您女儿您自己陪着。”
“诶?”
谢婉铭话音未落,陆景言就头也不回地负气走了。谢婉铭掩嘴偷笑,“这个景言真不禁逗。”
只是她离去前这句话,回想起来便觉得高兴。她的女儿就由自己来照顾,理所应当,她乐不思蜀。
哪怕是每天熬着,能够照顾这一大一小,她都觉得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苏清给谢向元捐肾的事,并未公开,也没有完全保密,但因为她曾经大张旗鼓地弘扬做配型的善举,一度受到媒体圈的关注,因此她住院的事也就藏不住了。
自一家网媒曝出苏清住院的事后,便引起了轩然大波,网上开始了各种猜测,不少人以为她自己得病,前阵子打着捐肾名义其实是为自己谋福祉,传出了一些不好的声音。
网上吵得不可开交,每次都会形成极端两边,拥护和黑子,其他便是观望的路人。苏清没有自己的公关部,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开始都被瞒着,一无所知。
但陆景言却见不得那些喷子莫名其妙地对她进行人身攻击,本想找凌阡毓出面镇压媒体,可肖染的一条微博,将所有的风向都转到了自己身上。
“善者该被善待,你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这条微博下附了一张苏清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她看起来很虚弱,却依然笑对镜头,肖染与她相依在一起,两人好不亲密。
自从两人有了交情并且被炒成CP后,网友就无限放大了想象,添加了多少小剧场在两人的互动和合照里面。这条热搜很快就将苏清负面新闻压了下去,肖染反而到了风口浪尖,出入哪里都会被狗仔跟拍,惹了不少麻烦。
肖染是为了苏清转移大众视线,为此她不惜给自己惹麻烦,甚至在上综艺时还被主持人刁难了这个问题,因为牵扯苏清隐私,她只字未提苏清为谁捐肾,从而又让人对她指指点点,认为她在综艺上不配合主持人,让现场陷入尴尬。
原本艺人做事出格会被公司处理,可在天凌,肖染的擅作主张却没有受到任何批判,凌阡毓甚至交待助理和经纪人要重点注意肖染人身安全,并且将更好的资源安排给她。
许多人觉得肖染弄巧成拙,最近的诸多事件,将她的形象提高了几个档次,经过天凌娱乐的进一步包装,她的身价和咖位骤升,已经能接替天凌曾经的当红花旦蓝楹位置。
当然比起陆景言,不仅天凌无人能及,放眼全国都无法与之媲美。
苏清虽然人在医院,后来也发现了网上的风波,欣慰的是,肖染的走红看似是弄巧成拙,实则是她自己对陆景言的尊重,对拍戏的谦虚和敬业,甚至待人的真诚得来的结果。
她才是得到那个善果的人,凌阡毓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想捧谁,谁必定红。所以肖染的星途一片大好,也给电影的渲染造了一波势。
临近出院,苏清做了一套电影宣传方案,让企划部完善,并且开始出渲染海报。因为是都市小成本电影,后期制作只需两个月,加上送审时间,半年后上映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苏清计划每个月宣传一次,综艺节目宣传和人物访谈各种方式,直到上映。她尽全力而为,结果怎样只能听天由命,第一次制作电影总有些不自信,但谢婉铭却信心十足,她对苏清有信心,对剧本有信心,更加对谢向元指导的任何电影都有信心。
谢向元+陆景言已经算双剑合璧,谢婉铭以及其他当红小生花旦的加入都是自带流量,已经稳固了票房位置,何况这种刻画人性的电影,必然会引起人内心的共鸣。
在商业电影满溢的影视圈,这种题材很出挑,同时也算冷门。比起那些科幻大片或者动作片,这种娓娓道来的平淡剧情需要沉下心来感受。
苏清满脑子都是电影后期的事,没有在医院住很久,在身体允许和医生检查确认后,就决定出院。
自从手术后,她还没有见过谢向元,听说他状况良好,没有出现排异情况,目前算是好消息。
她自己失去一只肾,身体要比常人虚弱,平时不能太累,时常要忌口,这就需要人在身边照顾。
苏清坐在窗户边,望着窗外落雪发呆,马上就要过年了,医院里可真是一点喜庆都没有,依然很沉重。
顾蔚然帮她收拾着日用品,叨叨起来:“苏苏,我们请个阿姨吧,我有时候无法照顾你,总有点不放心。”
“不用,家里来个外人怪怪的,我不需要人照顾,大不了比以前早睡,比以前忌口。”
“你说的轻巧,再怎么样你也是手术出院,现在暂时不能上班,你可别想着去公司里面盯后期,那些都是后期大佬有人帮你盯着,身体要紧。”
苏清摇头:“真不用,熬点粥,煮点面条我总可以吧。”
顾蔚然甩下衣服,瞪着她:“你这是逼我辞职,回来照顾你是不。”
苏清翻了个白眼:“那你牺牲多大,我可不想云总暗戳戳恨我。”
“你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
顾蔚然拾起病床枕头就想砸过去,想起她还是个病人,咬咬牙收了手。苏清作了个摊手动作:“从大学开始,你只要被人戳中心窝,就做贼心虚,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心思,云总的魅力可大的很呢~~~”
“闭嘴~~”顾蔚然脸色阴沉,恨不得将苏清碎尸万段,她听不懂,完全听不懂苏清在哔哔什么。
“好了好了,快走吧,在这住这么久憋屈得很,闻到消毒水味道就够了。”
“是是是。”顾蔚然拖着行李像个跟班在后面,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迎面遇到陆景言。
“你怎么来了?”苏清欣喜地望着她。
陆景言扬起嘴角:“接你回家。”
“不用,顾蔚然带我回去就好。”
陆景言径自牵着她手往前走着,苏清一脸懵,只见她回眸一瞥,轻笑:“去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夜快乐~最近跑医院跑到内伤,还要加班,这边更新慢点,但隔壁《红玫瑰·二小姐宠妻》已经连载了,靠着存稿过活,请大家移驾追藏哦,那边很甜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