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那头,余心欢望着陆景言难过的表情一言不发,好似在给她舒缓情绪的时间。陆景言看向远处,眸间布满忧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
她所有的微表情都被余心欢看在眼里,哪怕一个眼神的变化,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代表着她的内心。
余心欢看她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开始说话,陆景言这样的状态既不能急于求成,也不能过度放任,必须掌握好那个度。
她拿起桌上的时钟看了一眼,开始娓娓分析:“伤心时间三分钟,没有落泪。我猜第一次应该是崩溃释放的状态,第二次能这么平静并且时间这么短,丫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您问。”陆景言恢复平静,在余心欢面前她很放松,没有拒之千里的气场,哪怕心里还有些彷徨。
“家里有那个孩子照片吗?”
陆景言点头。
“照你拖了这么久的状态来看,应该不敢面对她的所有才对,是第一次跟人倾诉后没多久放出来的?”
“您怎么知道?”陆景言诧异地望着她,余心欢给了她太多震惊,是造诣太高而能看破一切吗?可心理医生没有这么神吧,总觉得内心被扒了出来,什么都藏不住。
余心欢手中把玩着一支笔,视频里能清晰看到她掌心贴着的纱布,她全程没做任何记录,更加没让陆景言做所谓的心理测试,所有的状态她都看在眼里,三言两语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余心欢终究是专业的,哪怕在抛出问题时,也会在细节照顾陆景言情绪,逼迫性的方式只能偶尔使用,多数时候还是要循序渐进。
陆景言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心里有些胆怯,怕某根弦又被触碰到,会有情绪上的波澜。
“有没有关于她还不敢面对的东西?”
陆景言双手相握,指尖不断地相互摩擦,顿了顿,才回答:“有一封信,一直没有打开过。”
余心欢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便清楚了陆景言目前的状态,她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自己也尝试了第二步,但在爬坡的过程中,没有助力器,所以变成了停滞状态。
别人无法推她一把,是因为无法得知这些讯息,只能余心欢再逼她一次了。
“丫头,听我话,去做两件事。”她用了长辈对晚辈的态度,几乎是商量的语气,“并且我希望这两件事在今晚和明天能够完成。”
陆景言眉头紧蹙,双拳握了握,“余教授您说。”
“第一,今晚去打开那封信,看看她留了什么话给你,她是意外去世,一定不是什么临终遗言,想来是藏在心底一直未能对你说出来的话,她一定希望传达给你,而你拖了十年都没有打开,有没有想过这是一种变相的伤害?”
“我...”陆景言从没这样想过问题,她一直怯于面对,怕看完后会忍不住随她而去,从没想过那可能是予诺最重要的心意,或者是最期盼的事?
“第二件事,明天去墓园看她,孤独地躺了十年,没等来喜欢的人,是不是很悲哀?”余心欢一针见血,陆景言五官紧拧,双手抱头痛苦地蜷缩着,余心欢字字珠玑,每句话都像一把利剑插在心头。
“明天看完她就去宣安大学城的书雅心理咨询室找我,我十点在那里等你,记得带着你第一位倾听者。”挂视频前,余心欢又补充了一句:“希望你能弄清楚,你没放下是因为自责愧疚还是感情执念。”
她挂了视频,屏幕定格了,四周寂静无声,陆景言埋着头许久才慢慢抬起。
视线范围内,还是每晚陪伴她的夜景,万家灯火的霓虹,多少次随着失眠的夜晚与她在一起。但是今晚,情绪虽然波动很大,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她以为自己会很惧怕面对专业领域的心理医生,可余心欢又是特立独行的人。
与她交流就像对着一位长辈,偶尔的逼迫推了自己一把,也不会过于抵触和反感。如果一直是余心欢疏导自己,陆景言或许会愿意慢慢地走上治疗这条路。
她合上笔记本,去了书房,在书柜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一个精致的密码盒,里面放着温予诺的信。
出事那天其他的遗物都留给了温予诺父母,唯有这封信是她妈妈流着眼泪交到自己手里的,因为封面上写着“景言启”。
薄薄的信轻如鸿毛,陆景言拿在手里却重得快被压垮。她轻抚封面,很简洁的牛皮纸信封,秉承了她一贯作风,写字时在言旁边加了两只天使翅膀。
陆景言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因为用的特殊纸张,内页完好无损,工整秀气的楷书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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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言、未来的影后:
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躲起来了。自从做了辍学决定后,我大概变成了一个无规划的人,庸庸碌碌的没什么作为,成为父母乃至别人眼中的庸才。但是我从来没后悔过,我想我应该无需再规划未来了,因为你就是一切,我的脚步会随着你走,我的心情会随着你起伏,不管以什么身份我都想一直跟着你。
你会嫌我烦吗?不许哦,在这件事上,我想霸道一次,无理取闹一次。算了一下时间,我今年18岁,如果活到80岁,还能活62年,可以做很多事。比如,为你做尽世上所有的美食;比如,与你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每天早晨叫你起床,每天晚上看你入睡,或者我们还可以养一猫一狗,甚至领养个孩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终其一生。
景言,我从不觉得只有从前的车马慢,我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而我想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你,你愿意接受吗?如果你愿意,就来找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此刻自己会躲在哪个角落,但我一定站离你很近的地方,记得来牵着我的手,你知道的,我是路痴,没有你我会迷路。
——你的予诺
陆景言无声的泪水滴在了信纸上,每字每句都灼伤了她的心。藏在文字背后的深情和执念,哪怕过了十年还是这么深刻,青涩时光里的情窦初开,就那样随风而散。
多少遗憾,多少痛苦都无法挽回。
“予诺~”陆景言捂着口鼻,泪如雨下,今晚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逃避了十年,终究逃不开自己的心,该面对的时候总要面对,纵然心里很痛,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陆景言无力地倒在书柜旁,将信揽在怀里。她怎会不懂,胆怯也好,羞涩也罢,她早就察觉到彼此的感情,只是没来得及表明心意,还没有开始就夭折在了十年前。
悔恨、痛苦、悲伤不足以形容她内心的煎熬,太多复杂的情绪累积在心中。也正如余心欢所说,她确实有些分不清是愧疚多一点还是执念多一点。
带着悲恸的夜晚总有些压抑,窗外雪花还在悠扬地飞舞着。书房外,苏清倚靠着墙,红了眼眶,隔着一堵墙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陪着,她就像入戏的演员,走进了有陆景言的剧本,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直到陆景言啜泣声渐消,苏清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才从书房前走开。她悄无声息地回到卧室,用了最轻的动作关门,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她拉开窗帘,坐在飘窗上俯瞰外景。这里能够看见宣安最美的夜景,下着雪的宣安美极了,裹着一层银装,寒冷的夜景与室内的温暖形成反差,让第一次心里有了归属感。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点复杂,想多了也会头疼,甚至手术的刀口都会随之而痛。她望着雪花飞扬,想象着跟陆景言能在雪里走一走,去应验那句玛丽苏剧情里的沙雕台词:在雪天行走,走着走着就一起白了头
她愿意等陆景言走出来,不管多久。她想一生只爱一个人,不再改变。她和温予诺一样,喜欢木心的那首“从前慢”。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苏清想着这首浪漫的诗,望着窗外的落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扬起了笑意。
她盘腿而坐,发呆很久,直到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不会吧?!她忙跳下来,一个箭步冲到床上,迅速盖上被子闭上眼,全程快得只用了两秒,甚至有些拉扯到了伤口。她刚躺下,卧室的门就被陆景言打开了。
她的脸上有种释然的平静,走进卧室后瞥了一眼被拉开的窗帘,明白了所有。
在窗前站了一会,她转眸看向假睡的苏清,被子只盖了半身,边上还凌乱地折着。她无奈地摇头,将暖气的温度调高了些,走到床边为她盖好被子。
苏清感觉陆景言的气息在眼前弥漫,好似很近,近得她不敢呼吸,只觉得心脏砰砰砰地要跳出身体。她身体蜷了蜷,将脸埋进被子里,试图隐藏自己的紧张。
陆景言凝望她许久,最后留下了一声叹息,离开了房间。
苏清睁开眼,脸上余热未消,不觉也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从前车马慢这首诗我想起一首歌,推荐大家听:《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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