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陆景言表情凝重,正在专心致志的苏清,余光瞥到她的身影,忙收好工作,迎了上去。
陆景言眼皮无力地抬了抬,没有说话,好似经历了什么沉重的打击。苏清以为这个诊疗的过程不顺利,或者再像上次那样崩溃过,可她的眼眶似乎没有流泪的痕迹。
苏清不敢多问,这些事情就像刺,只要触碰就会扎伤她,苏清不愿意做一丁点伤害陆景言的事。
她不禁回过头看向那间为陆景言诊治的房间,余心欢恰好从里面出来,两人视线相交,余心欢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目送着她们。
苏清只是很有礼貌地冲她点点头,以示感谢,或者说感激,不管结果如何,这对陆景言来说都是人生至关重要的一步。
她不怕开始的艰难,她怕连艰难都没有机会经历,就被扼杀了一切。
她看不懂余心欢的笑意,不知道那背后藏着什么,遇到这些年长有阅历的女人,苏清才能清晰地感觉到年龄的弱势,这些跟经历、岁月有关的东西,她无法企及。
即使不看成就,她们的精神世界和人生境界,也让自己望尘莫及。苏清不禁羡慕,也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无法分担痛苦,无法给予欢乐。
向来自信的她,在陆景言的事情上,总会莫名的自卑。
或许她和陆景言之间的距离,也是如此吧。
春节将至,宣安市内外透着喜庆,从老城到新区都布置上了灯笼和火红的挂饰,就连夜晚的灯火也为迎接新的一年而闪耀出不一样的色彩。
苏清对春节没有任何期待,往年她都一个人过,于她来说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反正没有团圆,也没有家人,在哪都一样,做什么也都一样。
学生时代,别人过年她学习,走上社会,别人团圆她写小说。她也会抽出一两天时间回到天晨孤儿院去看望院长和孩子,每年她都会问一次院长:真的不可以告诉我助养人是谁吗?
每年得来的答案都是摇头。
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心里住进了一个人,热闹喧嚣孤寂时,她都会想着那个人。
顾蔚然陪云舒过节了,在重遇她之后,顾蔚然的生活重心都围绕着云舒转,尽管嘴上不承认,可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景言回老家了,与父母还有可可团圆。而苏清却徘徊在病房门口,久久没有进去,她第一次包了水饺,想让谢向元和谢婉铭尝尝,可她又担心自己做的不好吃。
毕竟,她确实不擅长做饭。没等她担心完,就被谢婉铭发现了。
“小苏?怎么不进来?我本来还想去看你呢。”谢婉铭从病房内看到苏清别提有多高兴,今天是除夕,原本该一家团圆,可谢向元还不能出院,她总想着两边跑能够照顾孩子,没想到苏清自己先来了。
“嗯~我~”苏清抱着保温壶,有些不好意思。
“你做了饭?”
“不是,包了,包了...”
“包了饺子啊?”
苏清红着脸点头,虽然还没开口叫爸妈,可苏清心底已经在接纳他们,深刻在骨血里的亲切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你还会包饺子呢?”谢婉铭笑着拿过保温壶,牵着她走进病房,谢向元正在看杂志,见到是苏清来忙放下手中物,眼里只有女儿影子,只是他第一眼关注的是苏清衣着单薄,“这都零下好几度,你怎么还穿这么少呢?”
“不少了,里面三件呢。”苏清笑着回答。
“我看还是少。”谢向元见苏清太瘦,有些心疼,总觉得她小时候营养不良,吃了太多苦,才导致身材偏瘦。
“出门有车,进屋有空调,其实没什么机会接触外面,不冷的。”
“但是...”
“你别但是了,啰嗦,孩子包了饺子。”谢婉铭全程笑脸,这些年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二十多年的遗憾,今天终于补上了,可惜他们永远无法填补苏清人生的那段空缺。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谢向元只能清淡饮食,苏清盐和肉都放得少,她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学着包饺子,这中间不知废了多少饺子皮。
这二老哪知道现在剩下的这几十个,是从几百个饺子皮里“存活”下来的。不是馅太多撑破了皮,就是馅不够太难看。
苏清也是要面子的人,第一次给人家包饺子总不能这么丢人,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谢婉铭和谢向元看出来自己是个生活废柴。
好在,味道还成,蘸点醋不觉得太淡,谢向元吃正好,不腻不咸。
“你怎么不吃?”谢婉铭问。
“我在家吃过了。”其实是包饺子的过程她看饱了,完全没有胃口。她也明白了做饭的人多半对自己食物兴趣一般,忙活半天看都看撑了。
“真好吃,这饺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谢向元吃着吃着喉咙哽咽起来,今天的他比谢婉铭多愁善感,多少次春节他想跟谢婉铭一起过,不是遭到拒绝就是觉得不合适。
别人怎会知道他和余心欢这段是形式婚姻,每年都是他一个人。越是那时候,他就越想谢婉铭和女儿,这一刻,他甚至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
这在梦里才能出现的场景会变成现实。谢向元要细细咀嚼这个味道,想永远留住这个感觉。
谢婉铭又加了几个饺子到他碗里,“你慢点吃,一顿别吃太多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谢老师说得对,您得少吃多餐,清淡饮食。”
谢婉铭听到这个称呼,心情一沉,哪怕眼前有多和谐温馨,她还是没能听到那声妈妈。
“你还是叫我谢老师?”她失落地望着苏清。
苏清顿了顿,习惯脱口而出,改都改不了。她没有想过认或不认这个事,每当她试图叫一声爸妈的时候,都难以启齿。
她对这两个称呼太陌生了,从小到大连提到的次数都很少,何况前期她一直“谢老师、谢导”这样叫,一时改口,也做不到。
气氛忽然尴尬,苏清的沉默像一种婉拒,对充满期待的谢向元和谢婉铭来说是残忍的。
只是他们的苦处在于,他们觉得苏清不原谅才是理所应当。
“呃~你们吃着吧,我先回去了。”苏清试图离开这种尴尬的处境,做多说多怕谢婉铭伤心误会,让她叫爸妈又叫不出口,只得离开。
“这就走了?才来十分钟不到。”谢婉铭非常不舍,每分每秒都想跟女儿在一起,没有跨过午夜十二点都算不上是团圆。
“过完年你就23了,你才23就当了制片人,真是年轻...”谢向元不禁感慨,“除了凌家的二小姐,目前影视圈就你一个。”
“但我觉得自己做的并不好,更加不如二小姐做事果敢利索,到现在宣传还没定下,主题歌还没定,真焦心。”
谢向元成功地将苏清注意力转移到了电影上,也让她暂停了想走的心,他向谢婉铭使了个眼神,她即刻会意,只要能留下苏清在一起过年,哪怕聊工作又何妨呢。
“这是你...导演收到的几个曲子推荐,你听听。”谢婉铭险些说出“你爸”,最后还是收住了,他们虽然人在医院,对电影的事没有闲着。
谢向元知道苏清会烦这些,提前在圈里招募原创歌曲,如今筛选了三首歌,都是创作型歌手为电影所写,两名歌后一名三四线的新人。
“你先不要看创作者是谁,听听这三首歌喜欢哪首?”
苏清点头,认真反复地听,又将歌词咀嚼了几遍,选了最后一首,“前面两首歌是很好,从整个电影角度去写的词,但是最后一首从王琳的心理去刻画,并且歌名就叫《谎言》,够大胆。”
“所以呢?”谢向元在等她答案。
“我喜欢最后一首,因为第三人的角度永远没有第一视角让人体会更深,更能触动人。谢导,这首歌是新人写的,是吗?”
谢向元点头,他笑着让谢婉铭拒绝另外两位大咖,决定用苏清喜欢的那首。
“这就拒绝了?她俩可是流量级的。”
“我也喜欢最后一首,无可争议,何况电影才是主角,歌曲只是锦上添花,扣题就行不需要在这个上面动流量的心思。”
苏清点头,“也对,我们现在电影的阵容,也基本把我给熬干了。”她叹了一口气,从陆景言到谢婉铭再加上那几个配角的片酬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起的,要不是她扬言要把所有自己的票房毛利用来做公益,得来了片酬的打折,恐怕她都请不起这些人。
也幸好,当初说服了云舒让明德集团投资,不然...她很可能要砸锅卖铁。
“后期的事你不用太操心,我都安排好了,你是制片人,是指点江山的人,不要事事亲力亲为,你要学习把控整个后期的节奏和宣传线。”
苏清饶有兴致地坐在床边,像个聆听的学生,“之前我总想着怎么反复宣传,陆老师说这部电影不宜大张旗鼓,只要后期上一次节目就够。”
“没错,你不是欧美大片,也不是科幻片,我们这种小制作靠得都是演员而不是后期,既然想爬暑期档,开春就必须准备宣传了。”
“嗯,那海报您看了吗?”
“看了,我喜欢第二稿,我觉得还是每个人本色上镜比较好。”
“我也觉得....”
一家三口的团圆欢乐在讨论电影中度过,谁也没去刻意提到敏感话题,堵在苏清心头的几个问题,也茅塞顿开。
12点的钟声敲响,苏清给陆景言发了一句节日祝福,没有得到回应,她一直抱着手机到早上才得到回复:祝电影大热
苏清兴奋地不明所以,这部电影将是她们之间的羁绊,永远割舍不掉。留作纪念也好,满足她的私欲也罢,不管她们将来是什么关系,电影将永远把她们拴在一起。
正值开春,有一档周末综艺叫《影视新鲜报》,每年都会邀请即将上映的电影或电视剧团队上节目,这次节目组联系到了《谎言》剧组,一来是看中陆景言担任女主角,二来是因为团队班底过于强大,实在的本年度最大看点。
不少人都期待着陆景言能够再上节目,这些年她的身影太少,不管是宣传电影还是上领奖台,只要她出现,就能在媒体上维持至少一周的热度。
谢向元身体不适,谢婉铭忙于照顾,两人无法上节目。少了这两人的加入,其他人势必不能缺席,最重要的就是陆景言。
原本苏清不打算让她参加,可陆景言却自告奋勇,她身为女主角不能参加这类节目无法向剧组交待。何况这次节目将公开宣传海报与主题曲,连歌手也请到了现场,她必须去。
节目预告一经播出,便上了热搜,引起了轩然大波,观众已经记不清陆景言多久没上过综艺,只有她的真爱粉记得。
一切看起来都如此顺利,烟花三月,电影正式进入宣传期,除了剪片没有大量的后期工作,所以想赶在暑期档上映,如果来不及就顺延到秋天。
苏清满怀期待,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将会上映,她无法形容心情,就连要上节目,她都激动地失眠。
可她怎会料到,即将发生的事,会让她们天各一方...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是分别倒计时了,陆老师现在舍不得去治疗还是为了苏苏,为了她们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