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像神游太虚一般,心如死灰。
或许陆景言只是暂时离开了,也许办事?探亲?她这样的人四处飞有什么奇怪呢?卖房子而已,不动产变卖多正常,她为什么要胡思乱想。
可是,VCR里的再见,那句短信:好好的...还有无法打通的手机,又是怎么回事?苏清几乎问遍了能问的人,没人知道陆景言去了哪里。直到去医院见到谢向元,才想起有个人或许能给她希望。
她通过岑书雅约见了余心欢,焦灼地等了好几天才等到她抽出时间见自己。
还是那家高级诊疗室,苏清走到门口,竟不敢踏进去。会不会出现一个惊喜,陆景言在里面,她在安心地接受治疗,苏清只要抬眼就能看到她,永远不会失联。
她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余心欢的声音:“请进。”
苏清握着门把手,迟迟没有开门,最后还是余心欢出来迎了她。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胆大心细的丫头,今天怎么了,门都不敢进?”余心欢站在门边凝望她,苏清的注意力在里面,嗅不到有人在的气息。
余心欢知道她在寻找什么,扬扬手:“她不在,可以死心了吧。”
苏清垂头丧气走进屋内,望着陆景言坐过的躺椅,心就像被堵住,想问的话一句问不出口。
“长话短说吧,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给你。”余心欢看了一眼手表,女王范十足,好似早就看透苏清的心,就连这场约见都是她预料之中。
“余教授,您知道陆老师去哪了吗?”
余心欢笑笑:“知道。”
“她去哪了?我,我联系不到她了。”苏清很慌,也无遮掩自己的彷徨无助。
“她去国外治病了,至于去哪了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我不会打扰她的,我..我就想远远地看她一眼。”
“看完然后呢?”余心欢眼神变得犀利。
“然后...”苏清没想过然后,她就是很担心陆景言,也想她,这几天坐如针毡,度日如年,日子实在是煎熬。
余心欢双手环胸,凝望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病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第一个倾诉的人是你吧?”
苏清点头。
“我知道你难受,但是她一定比你痛苦百倍,要放开现有的一切离开,做了多大的心理斗争,你能想象吗?”
“我知道...”苏清失神地走到窗户边,看着远处的天空,一片湛蓝,触不可及,陆景言也在这片蓝天下的某个角落,只是她再也见不到。
苏清忽然觉得,是她逼陆景言做了这个决定。明明是她自己一直把好死不如赖活挂在嘴边,现在陆景言还愿意活着,不好吗?
“谢谢你,余教授。”苏清不再执着,没有再追问下去,失魂落魄地向门口走去。
余心欢有些意外,没想到苏清一点就通,根本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就缄口不问。看到她形单影只的样子,余心欢有些不忍,她懂苏清所有的感受,甚至有过相似的心路历程。
分别,确实很痛。
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
“她会回来的,只是时间不定。”
这是余心欢给苏清最后的希望,也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等待。
至那以后,苏清就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中,一边着手准备电影上映前的宣传,一边在寻找新的剧本。
她不能让自己闲着,她要忙到让自己没空去想这些,转移注意力。她找人把陆景言的房子买了下来,每天让人去打扫,自己偶尔才会去看看。
很多时候她都不敢去,有时候实在想念就在里面坐一会,所有的陈设还一模一样,陆景言只带走了私人用品,连钢琴都没带走。
她也向节目组要来了陆景言的那段VCR,每天重复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生活节奏变得很快,在万众期待中,《谎言》上映了。宣安的首场,苏清去了,她买了一张电影票,坐在影院最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看着。
荧屏上的一幕幕都让她熟悉,在那些镜头背后发生了什么,她记得一清二楚,所有关于陆景言的记忆,都深深刻在了心里。
整个影院的气氛都很浓重,1小时40分钟的电影把观众的情绪完全带了进去,后半段的几个虐点,让不少人潸然泪下。
“我的天,太虐了。”身边一名女观众啜泣着跟闺蜜说,闺蜜哭得说不出话,看到王琳跳楼的那一幕,连纸巾都用完了。
苏清没有看到结束,丢了一包纸巾给那个女生就离开了。
竟然有人会提前离场,那女生非常诧异,虽然是静水流深的慢节奏电影,可全程没有尿点,悬疑和铺垫扣人心弦,谢婉铭和陆景言的演技更是没话说。
《谎言》首映非常成功,口碑飙升,评分高达9.5,不仅观众反应节奏正好,就连专业影评人都觉得这部影片在商业片的浪潮中能够戳中大众的痛点,十分不易。
电影一经播出,引起了巨大反响,苏清受到了许多节目的邀请,她没有拒绝,带着一干演员选择性上了节目。在国内档放映结束后,《谎言》被翻译成英文、日文、韩文等,在多国放映。
苏清声名大噪,成了知名的编剧+制片人,当然明德投资是最大赢家,云舒高瞻远瞩,当初同意投资这部电影,就是看中陆景言的身价和演技,加上凌阡毓的大力推荐,她这步棋走对了。
时间很快又很慢,熬了很久才到春节。在万家团圆时刻,苏清的心情更加低落,自从陆景言走后,她就性格大变,少言寡语,时常沉默,甚至很少笑。
除夕夜,谢婉铭做了一桌子菜,谢向元身体恢复得很好,一家三口围桌而坐,畅谈电影和人生,也会聊生活,也会说过去。
除了没有叫爸爸妈妈,苏清对他们早已没有芥蒂和责怪,虽然看似和睦,可苏清聊天像个机器,人在说话不知魂在哪。她没有什么喜怒哀乐,没有笑容,自从陆景言走后,谢婉铭再也没见苏清笑过。
今年的宣安第一次在除夕夜上演了烟花秀,在阳台能够看到远处忽暗忽明,与千家灯火交相辉映。苏清一个人站在阳台,拿着手机对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宣安今年开始有烟花节了,很美,可惜你看不到...你还好吗?很挂念你
这样的短信苏清发过很多,不分时段,想到就发。陆景言的号码仿佛成了死号,打过去永远是关机,信息也从没得到过回应。
可苏清养成了习惯,与沉默的手机分享一切,就像与自己对话。她知道陆景言可能看不见,可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陆景言没有离开。
“苏苏,喝杯牛奶吧,今晚好入睡。”
谢婉铭递来一杯牛奶,苏清很机械地接过,不拒绝不说话,一口喝完。耳畔还回荡着远处的烟火声,哪怕是刹那芳华,也美不胜收,只是光芒再亮,也照不进苏清的心里。
“今晚睡这里吗?”
苏清摇头:“今天除夕,我要回那里。”
谢婉铭深叹一口气,总想说点什么,可不知如何安慰,苏清内心深处的东西,不可触碰。
她想说点愉快的话题,稍微转移转移苏清的注意力。
“过了年你就24了,你看24岁就取得这么高的成就,应该高兴。”
苏清僵硬地扬起嘴角:“高兴?或许吧我该高兴...”但是她早已失去了快乐的源泉,根本不知道高兴、快乐、幸福是什么。
“她会回来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谢婉铭终于忍不住,每次看到苏清这样就觉得心痛,经常像丢了三魂七魄,疏离人群,有时候觉得她冷若冰霜,谁都走不进去。
苏清攥着手机,悲伤之色挂于眸底,瞬间她所有的情绪都被勾起,整个人有些发颤。
“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事的,这是在自己家。”
苏清沉默,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发呆,谢婉铭无奈地摇头,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不再说话烦她。
“你还是工作忙点好。”谢向元也束手无策,他觉得只有苏清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才会看起来正常点。
“你说什么呢?”谢婉铭瞪了他一眼,她可舍不得孩子忙得不分日夜,她甚至觉得苏清都瘦了。
苏清垂着头,低声说:“我没事,妈,我只是想她了。”
谢婉铭以为自己幻听,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可确实听见了这声“妈”,她激动地握着苏清肩膀,喜极而泣:“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说我想她了,妈。”苏清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已是双目含水,大半年压抑的情绪终于迸发。
谢婉铭开心地说不出话,只是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摸着苏清地头,哽咽道:“你终于...愿意叫我了,终于愿意了。”她抵着苏清额头,紧紧贴着她,她等了这么久,终于彻彻底底地认回女儿了,她终于等到了!
苏清倒在谢婉铭肩头,像个无助的孩子,无声地泪水落了下来,她转而看向谢向元,叫了一声:“爸~”
“诶,诶,诶~”谢向元连续应了三声,眼眶瞬间红了,他背过身偷偷拭去眼角泪水,等了这么久才等到真正的团圆。
“对不起,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也不能分担你的痛苦。”谢婉铭一边道歉一边轻抚苏清的脸,刻在骨子里的亲近和心疼,与生俱来。
苏清现在这样,她比任何人都难过。
“我已经失去她了,不想再失去你们,否则我又会变得一无所有。”苏清淡定的擦泪,异常平静。对她来说,再高的成就和荣誉都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挡。
没有陆景言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谢婉铭拉着她的手,说:“你不会失去我们的,不会的。”
“希望吧。”苏清从谢婉铭怀里坐直,看向谢向元一眼,支起难得的笑意:“爸妈,对不起,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结婚,你们也没有抱孙子的机会。”
谢向元看了谢婉铭一眼,眉头深蹙,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要求苏清的人生该怎么走,从来没打算干涉。
“你爱陆景言是吗?”谢向元其实早就发现了苏清的感情,把那些无数细枝末节的事情累加到一起,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
谢婉铭也不意外,她或多或少能感觉到,两人的互动和相处,哪里会是一般朋友和合作关系。
苏清不假思索地回答:“是,我爱她,不管多久我都会等她回来...”
“如果她不回来呢?”谢向元问。
“如果她不回来...”苏清停顿了片刻,看向窗外的远处,轻笑:“如果她不回来,我也还是爱她。”
在英国一座小镇上,阳光明媚,时光静好。
一位华裔女人在养老院做志愿者,每天三点钟结束后,再回到精神疗养庄园。今天,在遥远的中国,举国欢腾,正在过团圆夜。
远处的牵挂,还好吗?回到住所,她拿出手机,按下了开机键。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周开一次,总会有惊喜。
这大半年,陪伴她最多的除了这些问候信息,便是网上的那些视频,苏清时常出席各大公开场合,可以看到不同着装的她。
只是陆景言发现,她好像变了,变得对一切都很疏离、漠然。
她看完手机里的信息,就重新关上了,随后打开IPAD网页收藏处,点开有苏清上过的一档节目....
日子经常在这样的循环中度过,只是不知还要多久她才会好...
作者有话要说:害,我已经是第二次把这个十年更到那边玫瑰了,我一定是老年痴呆了
啊啊啊啊,我怎么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