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听说陆景言在办公室等自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尽管拒绝交流,可还是不忍心她空等着,翘首以盼。
她是心软,还是想见陆景言,哪怕这次见面的理由是为了公事。
苏清走出电梯时,感觉有个熟悉的侧影一闪而过等她回头看去,另一个电梯已经呈下降状态。她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时常会做噩梦,也会恍惚。
匆匆赶到办公室,公司一如往常没什么特别,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李木桐正端着咖啡走出。
“陆老师呢?”苏清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李木桐惊讶地看了一眼外边:“刚走,您没看见她?”
“刚走?”
“没在电梯口遇到吗?”
苏清摇头,难道刚刚那个感觉是陆景言刚走吗?苏清转身想去追,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理智和感情总会打架,让她的心情冰火两重天,一边忍不住地期盼着见面,一边还深陷痛苦中。
“要不我去追,应该还来得及。”李木桐放下东西,准备百米冲刺。
“不用了,算了,她为什么又突然走了?”苏清疑惑。
“我进来换花,陆老师就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百合花了,我就实话实说了,后面又说到肖染给你送的这套公仔...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李木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苏清摆手:“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是。”
办公室里静谧无声,苏清疲惫地瘫在沙发上,她是生气了吗?因为肖染。
吃醋?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可苏清不敢再多想了,自以为是那么多年,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她的骄傲和自信,面对陆景言便不复存在。
可是,真的想她...
原本没有尽头的等待已成习惯,得知她要回来,苏清的心情就像过山车,每天起起伏伏不稳。见不到想念,见到了更想,以前隔着太平洋依然牵挂,现在近在眼前却远似天涯。
这种滋味太难受了,苏清每天都提不起精神,比陆景言刚刚离开那阵子状态还差。不见笑意的脸,照不亮的心,燃不起的激情,宛如行尸走肉失去了支撑和动力。
所有的成就都不足以填补内心的空虚,缺失的心什么都替代不了,没有陆景言的世界是不完整的,苏清颓废地躺在沙发上,无心工作,窗外是看不清的远方。
陆景言...陆景言,这个名字充斥在耳边,填满了她的心,苏清至今才发现,她的人生缺乏的从来不是社会地位和金钱名利,而是一份相守的爱。
即使认回了亲生父母,也不能弥补,那是她活着的光,唯一的寄托和希望,可惜她爱而不得。
离开苏清办公室,陆景言心神恍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下楼的。她一直试图解释因为觉得苏清心里还有自己,以为她一直在等自己,原来不是。
她心里已经住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在她离开的日子里,肖染的朝夕相伴已经融入到了她的生活里。
她留给苏清的都是伤害,从身体到心里,而肖染给予她的都是陪伴与温柔,还有事无巨细的关怀。
真是可笑,现在的自己真是做什么都很多余。
或许她该离开了,所有的坚持都是一个笑话,她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
陆景言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离开。
所以她要去拜访老友,阔别三年,不知谢向元的身体如何了。自从他和余心欢离婚后,谢婉铭就搬来与他同住,照顾三餐起居。
陆景言离开的这三年没有跟任何人联系,除了余心欢偶尔会去看她,几乎是切断了跟外界的一切往来,包括自己父母,也只是闲来视频通话。
这三年她最牵挂的人就是苏清,在治疗恢复的期间,想起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她能够从容地提及温予诺,不会再逃避,能够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只是没想到,她准备好了,苏清退却了。
陆景言心灰意冷,决定离开宣安,长居另一座城市,避开这些纷纷扰扰,所以才想来与故人叙旧也是道别。
花园里,鸟语花香,岁月静好,院落里的长椅圆桌上摆放着下午茶。谢向元在午睡,谢婉铭在摆弄着花草,她将一盆刚刚移植地彩色多肉放于桌上,近几年她处于半退圈状态,过上了养花拾草的日子。
“来尝尝我自制的红茶。”她笑意浓浓,岁月在脸上留下了些许印记,却让她依旧优雅动人。
“谢谢。”陆景言挂着淡淡笑意,品了一口:“茶香扑鼻,沁人心脾,过两年谢老师能转行当茶艺师了。”
谢婉铭凝望她,笑了笑:“景言,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变了很多。”她记得以前很难看见陆景言笑得这么轻松。
“只是不再那么为难自己了,轻松了很多。”陆景言抬眼感受阳光的沐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谢老师,其实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你才刚回来。”
“我打算离开宣安,久居A市,那边临海环境好,想把父母也带过去,多陪陪他们。”陆景言所有的过去和不舍都在宣安,可如今发现坚持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她只能离开,否则这里的一花一草都会让她想起苏清,会因为错过的遗憾而难过。
谢婉铭不解,她以为陆景言和苏清已经迈过时间的考验,至少助养人关系出来后应该彼此敞开心扉了。
“你就这么走了,苏苏怎么办?”
“我现在走不走对她没有影响,以后只会有工作交流不会再有其他,但我有空还是会过来看看您。”陆景言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一切,仿佛跟自己无关,可她的心却碎了一地,疼得彻骨。
谢婉铭知道她们之间一定有了误会,她轻叹一口气,“你知道我跟苏苏相认了吗?”
“我猜到了,以她的性格一定会跟你们相认,她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只是需要时间。”
“你都知道她需要时间,为什么不给点时间让她接受你们的助养人关系呢?”
陆景言怔住,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希望,可转念想到肖染的种种,又否定了一切。
“太迟了,这次不是时间问题,是我回来的太晚了。”她的选择,所有的后果自己都会承受。
“景言,你知道我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相认的吗?”
陆景言摇头。
“你走的第一个除夕,她抱着我说:妈,我想她了,然后趴在我肩头流泪。”谢婉铭至今都记得苏清那晚的神情和悲恸,因为自那以后她连苏清的眼泪都不曾见到,“当时的我悲喜交加,作为母亲她认我,我很幸福。可她在这么痛苦的情况下认了我,我又那么无力。”
陆景言鼻头酸酸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她对我说,她已经失去你了,不能再失去我们,否则她会变得一无所有。你能想象当时的情景吗,景言。我的女儿那么痛苦,甚至此后很少再见到她的喜怒哀乐,活得像个工作的机器,我有多心痛。”
谢婉铭曾经一度想劝慰开解苏清,后来才发现自己做什么都徒劳,她所有的努力都不及陆景言一句话,后来她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将来,希望有天陆景言回来,能重新见到那个开心欢乐的女儿。
她等来了陆景言,可苏清的痛苦却加倍了。
“对不起谢老师,我不知道突然离开会对她伤害这么深。”陆景言五指紧握,扣进掌心的指甲狠狠扎进肉里,竟也没有一点痛感。
“你快别跟我说对不起,要不是你帮我找到女儿,要不是你对她的资助,要不是你的引荐,怎么会有我们一家三口团圆的时候,你可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啊,景言。”谢婉铭握住陆景言手,感慨万千:“我知道感谢很苍白,可我真的想把女儿交给你,她真的很爱你,她哭着跟我们说她爱你,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我跟她爸都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陆景言无力地摇头,双掌扶额,有些颤抖,她眼眶布上了一层朦胧,她怕自己情绪崩溃,站起身走到一边,调整呼吸,让自己保持理智和思考力。
“她否定了我们之间的一切,连解释都不愿意给我,何况她已经有可以陪伴她的人,谢老师,感谢你们对我的认可,可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外界再多的支持和压力都改变不了事实。”陆景言看清了一切,她放弃了最后的希望,只是这一切从谢婉铭口中说出来,痛彻心扉。
“景言...”
陆景言唇角的弧度艰难地扬起,她转过身望着谢婉铭,挤出一抹失落的笑意:“就这样吧,我们都尽力了,我这一生注定如此。”
“景言,你...”谢婉铭话音未落,陆景言就打断了她:“我下午还要去看个老友,先不陪您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陆景言匆匆离去,这场叙旧的离别,在她千疮百孔的心头又扎了几刀。她没有泪水,在治病的岁月里,她曾对自己强颜欢笑,也曾独自伤神,支撑她唯一的动力,就是回来。
清风微扬,花开姿放,陆景言挑了一束美丽的花,向墓地行去。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竟开始乌云密集,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心情沉重。
不多会,疏雨袭来,整个城市笼罩在阴湿的雨里,让陆景言的心情更加沮丧。
墓地里空无一人,在这样非扫墓的日子里,不见人烟。陆景言没有带伞,走在幽静的小路上,有种落泪的冲动。
痛苦总会放大人的孤独,她曾渴望懂得的人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能够让她一生倚靠。
可惜,她错过了。
细雨打在肩头,在发丝间凝成露珠,陆景言很快就找到了温予诺的墓碑。三年未见,这里一点没变,墓碑前放着祭品,还有一束快风干的花。
一直有人来看她吗?陆景言蹲在墓前,将花平铺在前,轻抚墓碑上的名字,空落落的心,隐隐作疼。
“予诺,我从来没想过有天会这么心平气和地面对你,跟你像老朋友一样,聊聊天,说说话。”陆景言抹去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向晦暗的天空,笑出了泪:“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沉重的现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好累啊,努力了这么久好像都成空了。”
风从耳边呼呼而过,雨落在肩头,陆景言坐在墓前,头抵着膝盖,望着温予诺那三个字,娓娓诉说。
“其实助养她不是我的本意你是知道,天晨孤儿院助养是为了宣传《苏尚》那部剧,配合角色炒人设,后来我是火了,外界媒体对我赞不绝口,说我就是苏尚本尊,做了善事不留名,助养了孤儿却不肯受访,其实我是心虚啊,予诺。”
陆景言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今天在这里倾吐而出:“当时我好想逃,逃到另一个世界去,逃开那些光环和虚伪的赞美。说起来助养孤儿多么了不起的善举,其实我不过借着助养清清,达到了名利双收,你让我怎么面对后来的她,怎么有勇气在相处中告诉她这一切。”
“在离开的三年释怀了很多事,唯一这件事一直没有放下,所以就在媒体跟前开诚布公说了这件事,用怎样的方式获取就用怎样的方式坦诚,我以为她会给我机会解释,可是...”陆景言轻叹一口气:“我回来晚了,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陆景言苦笑,视线被雨水模糊,她瑟瑟发抖蜷缩在墓碑旁边,只有靠着这里才能有安全感,辗转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她一个人。
“予诺,我果然是没有资格得到爱的人,失去了你,也没能留住清清的心。”她笑着抚摸着温予诺的名字,“我准备离开宣安,再回这里一定来陪你,好不好?”
没有回应的对话,让空寂的墓地更加孤冷,陆景言没有发现有个身影站在不远处,将她每字每句都听进了心里。
她攥着伞,一步一步地走向陆景言。脚步声,伴着雨水滴落在伞上的声音,由远及近,陆景言目光呆滞,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抬眸,苏清满眼泪水地望着她,手中的伞轻轻滑落,溅起了水花。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更文了,快夸我!马上解除这对苦命鸳鸯的误会!
是时候想点糖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