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言从没刻意隐藏过自己的感情,也没有跟家里人出过柜,她抑郁症多年,父母都知道是因为温予诺那起意外,却不知更深的理由。
生病那些年,陆景言很少在家,可以回避和父母相处,她不想面对最亲的人还要伪装自己,可又怕他们担心。
在离开之前,她的状态差到险些自杀,陆景言知道林雅那天目睹了苏清以死相逼,所以更加不解她突然探班说这些话的意思。
“妈,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是说不出什么结果的,拍完戏回去聊吧。”
“我只是顺便提醒你,主要还是可可想妈妈了,她把你当成了亲妈,你扪心自问这几年你陪了她多少?”
陆景言看向不远处,南可和肖染在合影,苏清充当了摄影师,各种凹造型,开心不已。她的存在就像生命的延续,让陆景言还能看到希望,因为从她脸上总能看到夏盈和南嘉的影子。
她经常努力说服自己,南可活着就是最大的宽慰。
“关于可可,我也正想和您商量,我想接她来宣安上学,您说得对,孩子需要妈妈,总跟着老人也不是办法。”
林雅淡淡一笑,“你考虑清楚,自己是否有能力有时间给她陪伴,还是说,你打算让苏清帮你一起照看孩子?”
“我...”陆景言是有这个打算,但还没跟苏清商量,林雅说到她才提了一嘴,说到底两个人带孩子不算小事,她会尊重苏清想法,只是如果要多出时间陪孩子,那么她和苏清的事业就必须有所取舍。
陆景言想避而不谈这些,剧组人来人往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何况她的一半情绪还在戏里,不想被现实扰了思绪。
“先不说了,我一会还有一场戏,您带可可先回酒店吧。”
林雅也知道场合,她虽然语气强势,但礼貌和涵养决定了她行为得体,也会给女儿留足面子。
母女俩还没有聊几句,就到了最后一个场景的拍摄。
那是安宁一个人的戏,没什么台词,全靠表情和动作,后期会配上陆景言自己的独白,挑战很大,但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陆景言需要做入戏准备,她一个人静静待了十分钟才上场,五分钟的戏,陆景言要抽烟,犯du瘾,呕吐,在喜怒之间切换,很复杂很矛盾的心理冲突。
化妆师为她补好妆,机位、灯光等准备就绪,陆景言的表情已经变成安宁,她慢慢地走到镜头下。
苏清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可可也很乖地跟姥姥站在一起,欣赏妈妈的演技。林雅时不时看向苏清,三年没见,她除了样子没变,气质气场以及眉宇间的神情已经完全不同。
早年还有些孩子的稚气和任性,现在已然有了制片人该有的成熟和气魄。她看陆景言的眼神既有专业的欣赏又带着爱意,拍戏是一起学习的过程,她们现在是亦师亦友亦爱人吗...
林雅低头思忖,永远不会忘记她为陆景言冲上天台的那一刻以及她们的对话。就因为目睹过这一切,她才更加不会同意她们在一起。
她们将彼此捆缚得太紧了,谁能保证感情哪天不会出问题,当初温予诺那件事为什么让她女儿一蹶不振,险些丧命?还不是因为过分投入了感情,最后导致失去。
人生最大苦处不过就是生离死别,林雅要杜绝一切会伤害到陆景言的人和事。爱情是一把双刃剑,现在看着美好,将来怎样谁又能知道。
苏清以前是年轻,可以任性冲动,过了这么多年,她身边有多少花花草草,谁能保证她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待陆景言。
何况,她的绯闻那么多...总之,林雅无法接受这件事,再加上最近艺术圈里的老友时不时来问,你女儿是同性恋吗?她和那个制片人真的是那种关系吗?各方舆论压力都向家里压来,让二老很无奈。
陆景言父亲陆天铭天天在家唉声叹息,气到高血压,虽然嘴上维护陆景言,但还是受不了亲朋好友异样目光。
林雅纯粹担心陆景言会病情复发,可陆天铭一辈子要面子,完全无法容忍这件事。这个家眼看就要因为她们这段关系支离破碎了,她怎么能不出来阻止。
长痛不如短痛,趁着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决定来旁敲侧击地提一提,希望陆景言自己能领会。
她也不会打扰女儿拍戏,她知道陆景言有多敬业,也知道她病情的好转有多艰难,所以她今天只会点到为止。
“苏总。”林雅走到苏清身边。
苏清正在专注地看陆景言,听到声音半天没回过神,反射弧有些长的她,过了一会才发现林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
“阿姨,您要跟我说什么吗?”
“没什么,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景言。”林雅说话很和蔼,面容慈祥,眸光柔和,气质也很优雅舒服,颜值虽稍逊谢婉铭,却也很有长者之风,从那精美的轮廓能够看出年轻是个美人胚子。
陆景言的颜值气质多半来自林雅的基因遗传。
苏清笑笑:“阿姨,我们是相互照顾,陆老师年长些,我从她身上学到了许多。”
林雅笑而不语,不再说话。
最后这场戏很短,可是却NG了很多次,陆景言从没这么挫败过,不知道是不是受心情影响,总有个点哪里不对。
“没关系,陆老师,调整一下我们再来。”刘导宽慰她,陆景言始终皱着眉,站在角落的路灯下找感觉。
她很少这样不在状态,难道是林阿姨对她说了什么?苏清看向林雅,她依然气定神闲地站在旁边,感觉到苏清的视线,她饶有兴致地投来目光,平静地说:“我倒第一次看景言拍戏,这种情况多吗?苏总。”
“您别叫我苏总,叫我名字就好。”苏清说着搬来一张椅子,“阿姨您坐这吧,站久了会腿酸,她很少不在状态,我去看看。”
“好,谢谢。”
女儿演技这么好,会因为自己说的这些话就失魂落魄,足以证明她有多在乎苏清。
她越在乎,林雅就越不安。
林雅的目光随着苏清游走,只见她跟刘导聊了几句,导演连连点头,随后她才走到陆景言身边。
巷子街角灯光昏暗,逼仄的巷尾,陆景言蹲在墙下望着剧本默然不语,没人敢去打扰,除了苏清。
今天必须拍完这条,因为布景明天要拆,要去下一个场地,就算NG多少次都要完成。其实刘导可以过掉其中一条,可陆景言自己看后不满意,要求重拍。
她总会从安宁身份中回到现实,所以还差那么点感觉。林雅的反对之言,对她影响太大了,甚至超出自己的想象。
她扶额,很烦躁。
“姐姐,我一直在找你,找得你好苦。”
陆景言听到声音抬头,苏清没有拿台词本,只是很熟稔地说着,“我见东方的朝阳,想着你或许正是日暮时分,我们在交错的时间里,对视了。”
“我翘首以盼,望着窗外的树叶绿了变黄,黄了枯萎,落了一地。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大了,成熟了,想用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面对你,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陆景言鼻间酸涩,霎时安宁和自己的心情仿佛重叠了,这些熟悉的台词是安吟何尝不是苏清呢。
“再来最后一次,我等你。”苏清拉起她,几句带着真情的台词,让陆景言很快进入了状态,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点点头,苏清握了握她的手,又悄悄退了出去,并且向导演挥手示意。
陆景言重新走到镜头下,向导演作了一个OK的手势。
所有人都担心能不能一次过,只有苏清自信满满,她的唇角始终扬着笑意,只有在看陆景言时眸间才带着光。
也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背了一段台词而已,当时现场很安静,大家几乎都听见了苏清说的那段动人心弦的话,甚至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剧本。
这是一种无须言说的默契,也是苏清对整个剧本以及人设的掌控,在真情流露后,彻底柔化了陆景言的心。
她难过又幸福,整个人处在炼狱和天堂的夹缝中,偶得的快乐就是回忆和相聚的那天。
林雅有些担心女儿,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在她还有戏的前提下说那些,她低估了苏清,也低估了爱情的影响力。
“阿姨,这条一定过,您放心。”
苏清好像看出了她的担忧,林雅望着她笃定的眼神,点头不语。
陆景言不负所望,表情、动作、似有似无的泪水,一气呵成完成。
“好,过!”
“真的可以?”陆景言要求自己看一遍,认为没问题才可以,很少被NG这么多次,她有些不放心。
“你啊,就是要求高,还不放心我审核眼光?”刘导玩笑道。
陆景言笑笑:“也不排除您有偏心的可能,万一大家是故意捧场呢?”
“你啊你。”刘导真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林雅见她已经恢复状态,默默拉着南可准备离开。南可很懂事,不闹不叫,只是跟着姥姥依依不舍地走了。
“林阿姨。”苏清追了出去,她不放心一老一小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也生怕屈就了她们。
“还有事吗?苏总。”
“我送你们去酒店吧,或者我安排其他住处,景言...”苏清习惯性地叫出亲密称呼,忽然觉得不妥,又改变话锋:“不如跟陆老师住同一家,我可以安排个商务间给你们。”
“好啊好啊。”南可乐得拍起手,偷偷瞟了一眼林雅,又安静下来,说好了出来不闹的。
林雅沉默了片刻,问道:“苏总,你们这部电影什么时候能拍完?”
“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
“你同景言说,让她拍完戏回家。”说罢林雅拉着南可上了定的专车,离开前她打开车窗,深深望着苏清,“是让她一个人回家,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弱弱的来更文了,复工有点小忙,快完结也有点稍稍不舍,大家要么养一下,没准很快就完结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