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来并不是突然想到前往那里吃饭,此前他已经包下了整间餐厅,除了他们父子之外,今晚JeanGeorges不接待任何的客人。
父子两人坐在窗前,享受着精美的法式大餐和红酒。
苏乐吃了口牛排,忽然想起老亚瑟在云舟为他做得那道牛排,两者相比显然老亚瑟的更胜一筹。
苏东来道:“怎样?”
苏乐缓缓放下手中的红酒杯道:“还不错,不过我吃过更好吃的。”其实苏乐今天并没有享受美食的心情,事实上他的心情因为父亲的绝症而变得压抑。
苏东来对饮食向来没多少兴趣,他笑了起来:“我对烹饪没什么研究,可是我知道厨艺和武功一样永无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喜欢做菜的话,随时可以在申海最好的地方开一家最好的餐馆,我名下的店面随便你去挑选。”
苏乐道:“我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厨师,食材就是自己,通过自己的双手烹调出人生五味。”
苏东来因为儿子这句质朴的话而陷入沉思之中,按照儿子的说法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厨师?
苏乐道:“有得必有失,过去我曾经羡慕过有钱人的生活,可现在才发现有钱人生活的并不自由。”
苏东来道:“有句老话叫患得患失,没有得到就不害怕失去,就像一个人费尽千辛万苦得到了财富,却又时刻担心被人偷去,好不容易娶到了千里挑一的美女当老婆,却又担心她不知什么时候要给自己戴绿帽子。所以才会有平淡是真的说法,所以才会有人说丑妻是个宝!”
苏乐被父亲的比喻引得哈哈笑了起来。
苏东来道:“我敢保证,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苏乐道:“也未必,可能真有那么一些人看淡名利。”他喝了口红酒道:“你虽然很有钱,可是每天都在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财富。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别人会算计自己。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许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苏东来道:“我就快得到解脱了!”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感伤。
苏乐望着父亲:“我这两天上网查过资料,可以试试中医。”
苏东来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角道:“别说中医,就连苗医和非洲的巫医我都尝试过,没用的。别说这件事了,聊聊你,聊聊那个和你牵手的女孩。”
苏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很优秀。我跟她也就是刚刚发展到这种地步。”
苏东来道:“很喜欢她?”
苏乐道:“有点儿,挺心动的,就是觉得我配不上她,有点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意思,虽然如此,可我还是想冲上去咬一口。”
苏东来被儿子的这番话给逗笑了。他端起酒杯道:“年轻时根本分不清欲望还是感情,看到美好的东西总是喜欢据为己有。”
苏乐想了想,父亲的这句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苏东来道:“我也年轻过,看到漂亮的女孩子,每次都会心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不是这样?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你母亲。”
听到他提起亲生母亲,苏乐心中不由一动,他望着父亲似乎想说什么。
苏东来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明天下午,我带你去看她。”
苏乐点了点头。
苏东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诱惑,金钱、权力、美色,没有人敢保证自己在这些因素的面前不会迷失本性,我也不能。”他放下刀叉。转身望着窗外申江两岸的夜色,申江很美,曾经一度他坐在同样的位置欣赏着同样美丽的夜景,感觉整个申海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现在苏东来却感觉到眼前的一切却只是幻影。在他临死之前,他想将自己毕生的经验全都教给儿子,他只是想儿子能在世上更好的活下去。苏东来清醒地认识到。围绕自己的那些仇恨绝不会因为自己的死去而消失,自己的仇人也不会放弃对苏家的报复,留给儿子的不仅仅是巨额的家产和财富,还有他根本无法想象的责任和仇恨。
苏乐道:“您一直都让明龙悄悄跟着我?”
苏东来点了点头道:“这只是为了确保你人身安全的一个措施。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准备回家了。”
苏乐道:“现在我就已经开始怀念过去无拘无束的生活了。”
苏东来道:“所以我给你三天时间让你享受自由,是你自己放弃。”说到这里,他凝望苏乐的双目:“你突然决定回来,是不是担心我可能会在这三天里死掉?”
苏乐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苏东来道:“其实我也很担心,一个人无论拥有多少财富,拥有怎样的地位,在他死后,这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我真正担心的是这个家,担心的是我的儿女。”
苏乐道:“谁是你的仇家?”
苏东来端起红酒,摇曳了一下,然后闻了闻红酒的味道,红酒的色泽殷虹如血,苏东来忽然失去了饮酒的胃口,他知道这并不是酒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即便是对甘醇的美酒也已经无法产生任何的欲望:“很多。”
“随便说一个。”
“楚天岳!”苏东来之所以说出这个名字是因为楚天岳在他心中拥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还有一个原因,苏乐认识楚天岳。
苏乐道:“我认识他。”
苏东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们还几乎就要成为朋友。”
苏乐笑了起来,在他的印象中楚天岳并没有那么的可怕。
苏东来道:“因为我的缘故,你们不会成为朋友。”
苏乐饶有兴趣道:“说点你们之间的事情。”他对这段恩怨抱有相当浓厚的兴趣。
苏东来道:“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我们都有很大的野心,一山不容二虎,我们之间发生纷争也是注定的事情,他之所以入狱和我有关,他甚至把妻子的死也归咎到我的身上,正因为此,我们之间的矛盾又是不可调和的。”
苏东来抿了口红酒,没有感到任何的甘醇,流入喉间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味道,又似乎夹杂着某种腥味,喝下去的仿佛是血液。
苏东来并没有针对这段恩怨做更详尽的解释:“我们之间的恩怨无法化解,楚天岳蛰伏十年,他此次出狱,目的就是要报复我,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这么早就走,甚至不给他当面报仇的机会。”苏东来将那杯宛如鲜血般的红酒放在桌上,轻声叹道:“以后的江湖,如果没有我这样的对手,他该会怎样的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