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歇来之前有认真想过自己怎么面对沈问言,这些年他经常会想起自己当初告白的场面,越想越觉得丢人。
不过后来他想,好在自己没像袁湘琴似的给沈问言写情书,到时候万一被别人背下来,他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如果说,帅气潇洒的余歇人生有什么败笔的话,那大概就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莽撞跟直男告白了。
现在,时隔十几年,那直男还是那么帅,让余歇忍不住想要叹气。
他特邪恶,暗暗期待着沈问言能长歪了,结果,天不遂人愿,那人越来越对他的胃口了。
憋屈。
余歇不怪沈问言,就怪自己缺心眼儿。
短短几秒钟的对视,余歇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他对沈问言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
沈问言盯着他看了看,在余歇微笑的时候,也微微点头示好说了句:“好久不见。”
沈问言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之间余歇已经转去跟别人寒暄。
都是多年没见的老同学,余歇这脑子其实还不错,每个人的名字都能准确无误地一一对应。
沈问言在旁边看着,没说话,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了。
班长邵川已经移民国外,自己做生意赚了不少钱,难得回国,招呼大家过来,直接包下了花园餐厅的这一整个二层给老同学疯闹。
余歇跟大家都打了个招呼之后跑去找邵川,上学那会儿俩人关系最铁,这么多年没见到,一碰了面就又抱又闹的。
沈问言坐得远远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吃樱桃,眼睛瞄着余歇的方向,心说:怎么对谁都那么热情,偏偏对我耍冷漠?
余歇也不是故意对他冷漠,主要不还是心里有事儿么,看着沈问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人都到得差不多了,邵川叫大家凑一桌来吃饭喝酒。
说来也是巧了,十几个人,分四个小桌坐,沈问言刚好就坐在了余歇的对面。
一张桌子,面对面。
余歇尽量不看眼前的人,目光就追逐着邵川。
沈问言也有点别扭了,看看余歇,再看看邵川,突然觉得余歇当年是不是告白错了人?
他特想提醒一下余歇,邵川已经娶了美国老婆,还有了三个孩子,悬崖勒马吧年轻人。
余歇这个年轻人没真的道德沦丧到那种程度,他只是跟邵川关系好,并且不太想直视沈问言。
这不能怪余歇,眼前坐着个那么帅的男人,还是他前任暗恋男嘉宾,很难不紧张。
饭菜还没上来,酒先端上了桌。
邵川站起来打了一通官腔,紧接着就一群男男女女笑闹干杯。
余歇这桌,坐了六个人,碰杯的时候余歇眼看着他跟沈问言的杯子轻轻碰在了一块儿。
“砰”,清清脆脆的,他突然想起上学那会儿有一次他不小心把沈问言的“水晶苹果”给碰到了地上。
所谓“水晶苹果”其实是玻璃的,那时候过圣诞节都流行送“平安果”,不知道谁,送了沈问言一个玻璃的,余歇发誓,他真不是故意弄掉的。
那玻璃苹果掉地上摔掉了“叶子”,余歇后来还特意跑出去买了个新的还给沈问言。
他猜测,那东西早就进了垃圾箱。
余歇不想了,一口喝光了酒。
往事不可追,他对自己说:别见着长得帅的就发/情,好歹你也是个大帅哥!
帅哥余歇喝完酒坐下,长腿一伸,吓了一跳。
他跟沈问言俩人都高个儿长腿,在桌子底下,俩人的腿不小心碰在了一起。
沈问言倒是稳当,余歇却像是触了电一样,赶紧把腿收回来,还说了句:“不好意思。”
沈问言对他笑笑,回应:“没事。”
余歇还是没忍住,瞥了他一眼,两人又对视,他在心里嘀咕:看个屁!
不过还好,余歇也就紧张了短暂的二十多分钟,三杯酒下肚,他觉得自己看开了。
又看开了的余歇也逐渐开始放得开了,花蝴蝶似的到处跟人喝酒聊天称兄道弟。
沈问言往那儿一坐除了去洗手间就没挪过地方,他默默地数着,余歇跟所有人都喝过酒搂过肩了——除了他。
好家伙,这是故意晾着我呢?
等到余歇终于落单,沈问言拿着酒走了过去。
余歇喝得有点儿微醺了,懒洋洋地靠在那里美滋滋地看着其他人胡闹。
这一层都被包下,平日里的社会精英们也不要什么脸面了,轮番抢话筒,唱着跑了调的歌。
余歇在这边用手指堵耳朵,嫌弃地说:“你们差不多就行了!”
他一抬头,看见沈问言走过来,喝得有点多了,有些事也不在乎了。
余歇对他笑:“嗨。”
沈问言心说:嗨你个头!
他走过去,在余歇旁边坐下,往人空了的杯子里倒酒。
“喝一杯?”沈问言看他。
“喝呗。”余歇往旁边挪了挪,跟沈问言稍微保持了一点点的距离。
沈问言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
余歇跟他碰杯,刚要喝酒就被沈问言握住了杯子。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酒差点洒了。
“还没说话呢,怎么就先喝上了?”
余歇看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变化挺大的。”
沈问言说这话的时候,余歇坐直了身子。
是挺大的,更帅了。余歇如是想。
沈问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最后自己抬手蹭了蹭鼻子,先把酒喝了。
这节奏不对啊!余歇看着他,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你变化也不小。”你说什么我说什么,这天凑合聊吧。
余歇也喝了酒,沈问言再次靠过来给他倒酒的时候,他闻到了对方身上非常淡的香水味。
这不巧了么,俩人用的是同一款香水。
余歇正琢磨这事儿,沈问言开了口:“你身上的香水味道闻着很熟悉。”
能不熟悉么,一模一样的。
余歇没说话,觉得沈问言今天有点奇怪。
第二杯酒开喝之前,沈问言说了余歇一句震惊余姓帅哥全家的话。
沈问言:“我没想到你竟然结婚了。”
余歇曾经有一次去郊外骑车散心,刚骑没多久,风云突变,电闪雷鸣,那次的雷声让他觉得有神仙在渡劫,吓得他连滚带爬跑走了。
刚刚沈问言的话,比那天的雷声还吓人。
“你说什么?”余歇觉得自己脑壳都炸开了,天灵盖都飞出去了。
余歇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直的人生可能正在经历着不同寻常的谣言!
沈问言不是个傻子,看到余歇这反应,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忽悠了好几年。
他皱起了眉,问余歇:“你没结婚吗?”
“啧,”余歇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然后侧过身来一脸无奈地看着沈问言说,“你觉得我这个面相,像是能结婚的人吗?”
“啊?”
余歇这会儿心里憋闷,心说:谁啊?谁他妈造老子这个谣?滚出来我立刻发律师函!
“我能不能结婚你心里没数吗?”余歇喝得有点上头,“搞了半天,我在你心里是那种骗婚gay?”
他这一句话声音倒是不小,但周围除了他俩没别人,余歇倒是没能成功意外出柜。
这些年他只跟爸妈说过这事儿,但人家俩人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这人啊,不着调久了,就算说真话都没人信了,尽管二十五岁之后余歇就尽可能地把自己塑造成一朵高岭之花,但他在爸妈眼里还是当年那个谐星,没有一丝丝改变。
余歇急了,沈问言蒙了。
“我误会了?”
“谁造的谣?”余歇说,“我他妈现在就联系律师。”
沈问言盯着他看,看着看着没忍住笑了。
“行,挺好。”沈问言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完,起身去了洗手间。
余歇没管他,还在那儿迷茫呢:谁啊?到底是谁啊?
他越想越烦,觉得自己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好好的一正直青年竟然成了臭不要脸的骗婚gay,恶心不恶心!
余歇骂骂咧咧地倒酒喝,怨念地跑过去跟其他人一起抢麦克。
沈问言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余歇正跟邵川搂着唱《朋友》。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沈问言看着他那模样,远远地站在原地笑出了声。
挺逗的,虽然十几年没见,但余歇的性格变化不大。
当年上学那会儿他就愿意看余歇跟别人闹,猴子似的,上天入地的。
他抬手,隔着衬衫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那东西,加内特都退役了,他们都三十了。
距离余歇跟他告白,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这十二年里,沈问言经历了挺多事,也明白了一些事。
他堂哥跟他说:“往事不可追,你都错过了这么久,再见面人家可能都不记得你叫什么了。”
但沈问言觉得不对,余歇还记着他呢。
既然余歇没结婚,那他俩就还有话说。
再续前缘,这事儿没准儿真能成。
他盯着余歇看,站在大屏幕前面唱歌的余歇突然回头,撞上了沈问言的视线。
余歇正要开口唱歌,结果这么一眼,没绷住,拿着话筒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嗝。”
操,帅哥的形象就这么崩塌了。
余歇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再一次颜面扫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