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歇开会一直开到下午,午休时间就那么过去了,饭没吃上,水也没喝一口。
两点三十多,终于散会,余歇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
他抱着笔记本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回到了工位上,一起开会的同事还在说:“今天下班之前要确认方案了。”
余歇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下意识叹了口气,不出意外,今天得加班。
他正忧愁,突然瞥见自己书立旁边放着一个纸袋,那不是他的东西。
余歇好奇地拿过来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是吃的。
他问隔壁工位的同事:“谁放这儿的啊?”
同事还愣了一下,完全没注意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来路不明的东西轻易不能碰,余歇把那袋子放回了原位。
虽然中午没吃上饭是工作原因,但余歇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跑去吃饭,饿也只能忍着。
他就这样听着自己肚子咕咕的叫声工作到三点半,手机震动了起来。
沈问言给余歇发信息:吃了吗?
余歇看到他这条消息的时候才注意到,一点多的时候,沈问言曾经发来消息说买了点吃的放在了他的工位上。
这一刻余歇才意识到,那一袋子东西是沈问言放在这里的。
沈问言今天的举动让余歇觉得实在有些奇怪,余歇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往那方面想,于是给沈问言回复了一句:说吧,哪天?
沈问言还以为他问余歇哪天约火锅,乐颠颠地回复:日子你定,我都行。
余歇笑了:日子我定?你结婚还是我结婚啊?
这回轮到沈问言蒙了:谁要结婚?
余歇抬头看看沈问言办公室的方向,又说:你今天这么反常,不就是为了婚礼的时候让我给随礼吗?
沈问言看着手机把这话看了得有十次,然后捂着脸趴在了办公桌上。
余歇等了半天没等到沈问言的回复,觉得自己可能真猜对了,这家伙也太不是人了,久别重逢这就惦记上他的钱包了!
就在余歇盘算着何时拉黑沈问言的时候,沈问言的信息可算是来了。
沈问言说: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连对象都还没有呢。
这个时候,如果对方不是他的领导也不是他曾经告白失败的人,换成任何熟悉的朋友他都能开一句玩笑:哟,看你对我突然这么殷勤,难不成是想让我给你当对象?
但问题是,他面对沈问言,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
余歇思前想后,给沈问言回了一个:节哀。
由于余歇“太会”聊天,硬生生把沈问言聊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问言嘱咐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吃掉,别一直饿着肚子工作。
虽然想不通沈问言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在他开会没时间吃午饭的时候雪中送炭,这让余歇觉得还是挺感动的,拿出饭团的时候,余歇一边吃一边想:人间处处有真情。
余歇就是这么一个好哄的人,因为两个饭团一份烤串就开始对沈问言改观了。
尽管沈问言看起来已经不是他当年喜欢的那个不善言辞的学霸少年,但似乎也还可以——如果他没有阴谋的话。
余歇这天晚上加班到九点多,这在他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社畜有几个能准时下班的呢?
他忙活完觉得浑身酸痛,把方案发给同事之后站起来活动筋骨,这才发现沈问言办公室的灯也还亮着。
挺好,领导也加班这让余歇心里稍微找到了一丝丝平衡。
跟同事再次确认方案之后,余歇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他走之前又朝着沈问言的办公室瞄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走了。
余歇下楼到地下停车场找自己的车,刚好路过沈问言的车,盯着看了一会儿,在心里吐槽还是领导赚得多开好车,吐槽完打了个哈欠,走了。
他都已经开车快到家了,收到沈问言的微信:你什么走的?
余歇等红灯的时候瞄了一眼,没搭理他,心想,我什么走还得跟你汇报?
沈问言生无可恋地坐在驾驶座,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余歇装有余歇裤子的袋子。
余歇是到家换裤子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上午走得急把脏了的裤子落在了沈问言的车上,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疯狂尴尬懊恼,赶紧找手机,给沈问言发信息。
如此算来,这还是重逢之后余歇第一次主动联系沈问言。
沈问言收到信息的时候还没到家,趁着等红灯,赶紧回复:对,还在我车上。
余歇揉着太阳穴说:那我明早在停车场等你吧。
沈问言看了一眼那个纸袋,原本是想直接送到家楼下的洗衣店去洗,但考虑了一下之后觉得这举动似乎有点越矩了,怕余歇觉得不舒服,还是算了。
沈问言说好,那就明早停车场见。
放下手机之后,余歇趴在床上盯着那条裤子看,伸手摸了摸,觉得沈问言品味还真不错,裤子材质和版型都相当不错。
估计挺贵的。
余歇开始非常认真地琢磨这条裤子到底值多少钱。
余歇今天工作累够呛,趴在那里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手机响了吓他一跳,发现是邵川打来了电话。
“嗨兄弟!”邵川永远都是这样的开场白,从高中延续到了现在。
热情洋溢,毫不稳重。
“嗨弟弟!”余歇开玩笑,笑着回应。
邵川说:“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纽约,出来喝一顿啊!”
“……你这人真是不太行,约人喝酒怎么不提前打招呼?”
“你现在没空?”
倒不是没空,主要是累,有点儿不想动。
“倒也不是。”
“我这不是临时接到通知么,”邵川说,“原本下周回去的。”
行吧,还能说什么呢?
余歇再懒得动今晚也得去见面,毕竟邵川回来一次实属难得,下一次再见面还不一定是哪年呢。
“哪儿见?”余歇问。
邵川说:“等会儿给你发地址。”
“都谁啊?”
“就咱们俩。”邵川说,“看出来没有,咱俩是亲兄弟一样的感情。”
余歇笑得不行,从床上坐起来准备换衣服出门:“等着我吧,今晚好好喝一顿。”
挂了电话,邵川很快就把地址发了过来,是余歇还挺常去的一家串店。
余歇重新换上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套上了沈问言的那条裤子。
他跟邵川吃串喝酒到深夜,俩人都喝得不少,也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
这些年,大家都长大成人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再难有太知心的朋友,很多时候心里有事儿了就憋着,不能说,也不敢说。
如今的他们看起来都光鲜得很,尤其邵川,在美国的事业发展得很好,家庭也温馨和睦,可以说是人人羡慕了。
然而就算这样的邵川,也压力大到出门之后搂着余歇哭。
余歇拍拍他:“加油兄弟。”
邵川拿起手机,自拍十张,最后选了一张他跟余歇搂在一起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配字:爱你,兄弟!
沈问言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又拿出手机准备睡前再温习一遍他跟余歇的聊天记录,就假装是睡觉前又跟余歇聊了一波。
翻完之后鬼使神差,八百年不看一次朋友圈内容的沈问言竟然点开了朋友圈,一刷新就看见了邵川发的那一条。
照片里,邵川搂着余歇的肩膀,余歇穿着沈问言的裤子。
沈问言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心胸宽广的当代优秀男青年,凡事想得开,非常正能量。
然而,当他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俩人搂着干嘛呢?邵川你不是直男吗?不是都结婚有老婆孩子了吗?你这么搂人家一gay合适吗?
余歇你又是干嘛呢?你穿着我的裤子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这合适吗?你当初不是可喜欢我来着?怎么都没这么跟我搂过呢?
夜深人静,沈问言悲从中来。
他攥着手机,看着那张照片,睡意全无。
究竟是谁的错?
是他睡前不应该看朋友圈?还是邵川不应该深夜发这样的照片?
沈问言看看天花板,又看看照片。
看看照片,再看看天花板。
刘德华说男人哭吧不是罪,但沈问言告诉自己:不能哭,现在哭了,明天早上眼睛会很肿,肿了就不帅了,不帅了可能就被邵川比下去了。
没人知道,沈问言竟然把人家邵川当成了假想情敌,而此刻,无辜的邵川正紧紧握着余歇的手说:“兄弟,祝你幸福,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好男人!”
余歇是gay的这事儿,刚刚邵川才知道。
不过尽管俩人是最好的兄弟,余歇也还是没告诉对方自己当年向沈问言表白过。
余歇说:“谢了,借你吉言。”
车来了,醉醺醺的邵川栽着身子倒进去,进去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趴在车窗上问:“哦对了,沈问言找你干嘛?是不是结婚要随礼?你包多大的红包告诉我一声,咱俩得统一一下。”
在这时候突然又提起沈问言,余歇心尖颤了一下。
邵川还不知道他们俩成为了同事,也并不知道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一瞬间,余歇觉得自己跟沈问言之间仿佛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种隐秘的暧昧让他觉得羞耻但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兴奋。
“没有,他还没对象。”余歇说,“等他真要结婚了,咱们再研究随份子的事儿。”
“那行吧。”邵川喝多了,也懒得多问沈问言找他到底干什么,“你回去注意安全,到家告诉我一声。”
余歇站在那里冲他挥手。
邵川也挥手:“兄弟改年见!祝你找到好男人!”
说完,邵川还给了余歇一个飞吻。
余歇笑得不行,目送着那辆出租车驶远。
好男人吗?
余歇仰头看看月亮,想到了沈问言。
沈问言才不是好男人。
余歇自言自语说:“全世界就一个好男人,那就是本人!”
此时的余歇不知道,自己这个好男人已经让另一个男人吃醋到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