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妃

作者:周玉



    浑浊的泪从通紅的眼中流出來,划过夾杂着悲切和悔恨的脸頰,那脸上的神情悲痛,懊悔之至。

    然只字不提当年的事,只是说他们錯了,為什么錯,錯在什么地方,為什么会錯,却好似老年痴呆了,不记得了。

    云輕看着眼前老相纵橫的兩个人,瞧了一眼边上跳动着的烛火,烛火不断的顫抖着,闪烁着,本來应该明亮的光,却怎么的暗淡了。

    丁荗申見云輕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怒,脸上什么神色也没有,揣摩不到云輕到底在想什么,垂着的双眼微微一动,突然上前一步,朝着云輕咚的一声一步跪下。

    云輕見此一个轉身斜斜踏开一步,不受丁荗申如此大礼。

    丁荗申見此跪行兩步,泪眼婆娑看着云輕痛哭道:“女儿,是父亲对不起你,是父亲的錯,你打我骂我都好,父亲都受着,是父亲活该。”说罢扬起手,反掌就給了自己兩个耳光。

    重重的兩个耳光,打在那張老脸上,丁博然人老鬼精,一見一直神色无一絲波动的云輕微微皱了皱眉,立刻一边流泪,一边也跟着在丁荗申的身旁跪了下來,喘息道:“爷爷也不好,让孙女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爷爷也有錯,孙女啊,求你看在我们是骨肉至亲的份上,原谅爷爷和你父亲吧,我的孩子,回來,我们一家团圓。”

    家,何其遙远的词语,何其陌生的东西,家啊,她能够拥有吗?拥有的起吗?云輕看着窗框没有说话,家啊,她这一生都期盼的东西。

    “漂泊了这么多年累了吧?”不知什么时候齐之谦走了过來,微笑着看着云輕,语重心長的道:“家,始終才是避风港,家人有摩擦,有误会,但是哪能记恨一輩子,怎么也是血濃于水,回來吧,不管你在那里,丁家才是你的根啊。”

    “是啊。”丁博然连连点头,紧紧的看着云輕道:“孩子,我们欠你的,以后的时间里,我们会加倍的对你好,我们是糊涂过,但是请你給我们一个机会,弥补我们曽經的糊涂,孩子,回來吧。”

    云輕看着一脸祈求看着她的丁博然,眉眼中闪过一絲波动,家啊。

    丁博然人老成精,立时收在眼里,瞬间眉眼一亮。

    丁荗申也极精明,一見有戏,立刻滿脸激动的道:“女儿,回家,我们回家,回齐国去,不要待在大秦,这里是野蛮人住的地方,他们配不起我的女儿,回家來。”丁荗申一边泪眼婆娑的看着云輕,一边朝云輕伸出手來。

    微微波动的心沉了,那絲深潭表面微风吹起的一絲皱褶,平靜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仍旧是那片淡漠,或者说更加的古井无波了。

    齐之谦、丁博然,烈荗申都是精絕人物,立刻感覺到云輕那微微波动的情緒沉寂了,这样的表情不是他们要的。

    当下丁荗申有点急了,没多想连忙讨好的道:“女儿啊,不要跟那个什么翼王成亲,那就是个吃人的惡魔,凶殘成性,他们肯定是利用你,看着你这么本事,所以想方设法的留住你,帮他们,女儿,千万別上他们的当,回來,回我们齐国來,別稀罕他们这什么翼王妃,我们太子对你这么好,你回來太子妃肯定……嗯。”

    话还没说完,跪在他身边的丁博然,狠狠的在他背上抓了一把,低着的头面朝下,眼角狠狠的瞪了丁荗申一眼。

    你这个混賬说的什么话,活了几十年,时间活到了猪身上去了。

    丁荗申看着从丁博然眼角傳递过來的话,脸色瞬间一变,微微扭曲着垂下头,不敢再言。

    好冷,明明是夏未时节,為什么会这么的冷呢?云輕輕輕打了个寒战,緩緩的笑了,是她錯了,明明不该奢望的东西,偏生还要去奢望,这冷,无关时令,无关风月,只是从此真正死了这条心了。

    笑容无比的輕灵和高貴,好像那盛开的兰花,夺人呼吸,可是却清冷逼人,没有一絲溫度。

    齐之谦立刻感覺不对,面色微变,踏上一步看着云輕,正色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一切以你喜欢,我只是覺得亲人毕竟亲人,亲人和家的感覺,是別人代替不了的,所以才把他们帶來,误会当面说清楚就好,没其他的意思,你別多想。”

    “是啊、是啊,乖孙女你……”

    “说完了吗?”輕輕淡淡的四个字,突然从空中飘落,降洒在一殿空气中。

    齐之谦闻言皱了皱眉,丁博然和丁荗申則眨了眨眼,抬头看着云輕,这还是云輕自進殿內,第一次说话,丁荗申当下连忙点点头,又覺得不对的搖搖头。

    “若我没本事,今天你们也不会站在这里吧。”云輕緩緩的扫了跪在也上的兩人一眼。

    丁博然和丁荗申同时神情微微一僵,立刻快速的搖搖头,连呼不是。

    云輕看着眼前的兩人,半响緩緩笑了笑,那笑看在齐之谦眼里,却覺心上一紧,与那日第一次見云輕的时候,琴断树倒之前那淡然的一笑,何其相似,不由沖口而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飘渺的笑容轉瞬即逝,在眨眼巳然淡漠如风,云輕没有在看那做戏的兩人,淡漠之极的道:“我叫云輕。”

    丁博然和丁荗申一听,不由暗自对視一眼,暗自心惊,这是……

    “以后別來找我,我不喜欢你们。”一血清冷的云輕,不会粗言秽语,一句我不喜欢你们,已然是她讨厌的极限了。

    不在理会那兩人,云輕轉头看着站在身边的齐之谦,冷冷的道:“姐姐呢?”

    “飞情在家里,等你呢,孙女儿,你……”

    “我没有问你。”云輕头也不回,只淡淡的看着齐之谦。

    齐之谦見此沉吟了一瞬间,看着冷漠的云輕道:“当年你离开的时候,你姐姐遍寻不見你,只留下一書,什么时候找到你,什么时候就回來,現下行踪不知。”

    云輕一听骤然一楞后,半响嘴角緩緩勾勒出一絲微笑,犹如寒冷的冬天茫茫白雪中,一缕破开厚重烏云的阳光,溫暖,柔情,齐之谦看得心中一荡。

    “我知你与丁飞情交好,若是以丁荗申的名义请你,你多半不会前來,因此用了丁飞情之名,还望你不要着怒。”齐之谦看着云輕,很坦白的道:“你不跟我们回去吗?回去一起去找丁飞情,丁飞情知道你回來了,定然高兴的很,一定会自己回來的。”

    云輕抬眼看了齐之谦一眼,淡然道:“回去,回哪去?这里才是我的家,姐姐知我在这,自然会來,我自会等她。”说罢,一军衣袖轉身就朝关闭的殿门口走去,淡然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