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给我滚!”程老妈妈怕是气得不轻,一阵痉挛以後只做了一个驱逐出境的裁定。眼看不会有流血事件,我暗中长抒了一口气,拼命使眼色示意他快走。偏偏他对我视而不见,居然还在对小辰眉目传情。
“你还敢来,你又想来骗我儿子,他病都好了你又来害他,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亦晨,你把他给我赶出去!”
亦晨先朝小辰看了一眼,脸上满是不忍的神情,然後冲著陆风低吼了一声:“你快走!”
“陆风你还不快走?赖在这里干什么?”眼看他还想有话要罗嗦的样子,我头都大了。这个时候大哥你就别再添乱,要抒情要慰问也等以後再说,你先走就一切都好解决了。我一边朝他使眼色,一边伸手就往外拽他。
“秦朗你少在这里罗嗦!”他终於在被一番人轮流轰炸以後找到了发怒的对象,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恨恨地盯著我:“小辰病成这样你们谁都不管,我来看看他有什么错?“
是!大哥我承认你说得一个字没错,如果是亦晨病了我也会风雨兼程地奔过来看他,可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没看到程老妈妈正气得连皱纹都在颤抖吗?
“两个大男人的看什么看啊?小辰病有他家里人照顾,你又不是他什么人,快走快走!”懒得计较他的低智商,我明示暗示了一大堆也不指望他能听懂了,只想赶快把他打发走了好收拾残局。
“我不是他什么人?”口不择言之下偏偏说了句最触陆风忌讳的话,
他冷哼一声站在中央,眼光从我和亦晨身上扫过:“我是他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可是秦朗你有什么立场来和我说这个?你和亦晨还不也一样?”
话才一落音,我的头“嗡”的一声就炸了,亦晨呆立当场,也没了声音,小辰脸色大变,神色中满是惶恐,陆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一个多么不可挽回的句子,愣在那里无声地喘著气。
一片连窗外雪花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的寂静以後,程老妈妈一步一步挪到了亦晨身前。
“亦晨,告诉妈,姓陆的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看见亦晨的牙齿拼命地咬著嘴唇,低著头不说一个字。
“亦晨你抬起头来,看著妈回答,姓陆的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亦晨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黑色的瞳孔在抽搐般的跳动。
这样的情形下我没有半分介入的余地,只有眼睁睁的看著亦晨在自己母亲越来越绝望的询问下承受煎熬。
“亦晨,你,你……”
无声的沈默已经表明了一切。
程老妈妈眼睛里有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那本来还算健康的身子瞬间佝偻了下来,甚至那张本来喜气洋洋的脸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迅速苍老得可怕。
“妈……”亦晨小小声的开口,接下来却不敢再说半个字。我脑子还在飞转著看能说点什么做补救,程老妈妈身子一矮,已经颓然倒了过去。
空气迅速冻结。
四个人在凝结成块的冰冷里呼吸滞竭,相对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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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还有说有笑闹闹腾腾的一个春节因为程老妈妈地病到顿时变得清冷无比。程家两兄弟轮流把饭端进病房,然後就是红著眼睛垂著头,再原样不变的端回来。
我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在程家赖下去,简简单单地把衣服收拾了一下,在附近找了间房子暂时住了下来。
亦晨的眼睛一直都是肿的,从那天开始,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暗淡的瞳孔里全是懊恼,有时候在医院陪完自己老妈,也会过来看看我,只是大部分时间是耷拉个脑袋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平日里滔滔不绝的模样。
“你妈……有没有好一点!”我端著一碗汤一勺一勺地逼他喝,看著他忽然变得尖尖的下巴满是心疼。
小脑袋微微地摇著,鼻子都红了:“妈她……根本就不肯见我……”
“诶……”我放下碗,把他的头搂进怀里,一遍一遍地轻轻拍著他的脊背,无声地安慰他,象是在哄一个最脆弱的孩子。
“不过……”他顿了顿,伸手环住了我的腰:“妈今天见了哥……”
恩?这个时候忽然把小辰叫过去?似乎是不大合情理,按程老妈妈第一次醒来时只冲著亦晨大骂,而小辰连受训的资格都没有情形来看,这时候无论是训斥还是原谅也应该是从亦晨开始才对。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把埋在我胸口的脸捧了起来,我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亦晨你看,你妈已经肯见你哥了,那怎么会不见你呢?等几天,等你妈心情好一点,你就可以去看她了。你是她最宝贝的儿子,是不是?”
“恩!”他象是要证明什么一般拼命点头,嘴角却还是难过地撇了起来。
孤单又漫长的冬日忽然变的分外难熬,前些时候还觉得充满诗情画意的雪花冰凌不知道怎么也变得格外地碍眼,就连太阳也凑吝啬的把全部的光辉都藏了起来,只留下铺天盖地的乌云在阴暗的天空上没完没了地纠结,压抑的人几乎透不过气。
亦晨打过来的电话声音越来越是无力,几乎带上了哭腔──程老妈妈依旧不肯见他,小辰却在那日和老妈地一席谈话以後,开始和陆风发生频繁地争执。
“陆风那个混蛋,他把妈气病了还不够?居然还敢和哥吵?我要教训他!”电话那头亦晨哑著嗓子的愤怒,把我的耳膜都震得生疼。
这个时候吵什么?虽然整个事情的急转直下缘於陆风没大脑的一句话,但他不至於愚蠢到这个地步还和小辰闹内讧吧?
我们已经面对太多的压力,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牢牢地握住彼此而已。
或者,我该和他谈谈才是。亦晨和他都一样的火暴性格,见了面怕是真得打起来!
天色已经渐晚,虽然还只是黄昏时分,整个城市却都已经失去了颜色,死气沈沈的空气中飘上了湿寒的冰雨,我暗骂了一声,披了件外套准备出门找陆风。
门才拉开一条缝,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恩?亦晨?
“秦……秦朗……”模糊又晦涩的声音夹杂在风雪声中,断断续续地,象是被隔在几千几万里之外。
“亦晨?你怎么了?”一听到这样的声音,我的整颗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你……你过来接我一下……我……走不动……”咬著牙的喘息,明显就是在忍耐某种痛苦。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我拿电话的手都不稳了,虽然还有一系列“亦晨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现在怎么样了”这样的问题撕扯著我,但眼前最紧迫的事情是让我先看到他。
“前几天带你去过的那个……小山坡上……”象是耗尽了力气说完这最後一句话,我听到了他的手机“啪”落地声音。
亦晨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你怎么忽然和我说这种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你陷入了那样的境地?
你等我,亦晨!千万等我!
空无一人的山坡,白茫茫一片全是干涩的痕迹,干枯地杂草在身边张牙舞爪地舞蹈,恶意阻饶著我的寻找。
“秦……秦朗……”终於听到了他筋疲力尽地声音,从小小的荆棘丛中传出来,虚弱得快要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