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山河

作者:金子

  “这边,这边!”一个身影突然从暗处窜了出来,水墨吓了一跳,是个面目平常的汉子,穿的也是赫兰服饰。他快速地做了几个手势,顾边城毫不犹豫地扛着水墨跟他而去,另外一个假冒赫兰战士的人也抱着红衣跟上。

  没半刻工夫,水墨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那些南人商队早就做好了准备,人人都已骑在了马上,马蹄已被灯草包好,受过训练的战马安静矗立的等待着。“大人,一切准备就绪!”王老板从马队中跑了出来。

  “很好,”顾边城利落地放下水墨,水墨皱眉按住了腹部,刚才这一路奔走,她被顾边城的肩膀硌得有些反胃。“赫兰人呢?”顾边城一把拉过正在缓解胃部不适的水墨就走,一匹高大的战马主动从群马中迎上前,它亲昵地用头顶了一下顾边城的肩膀,顾边城很自然地顺了顺它的鬃毛。

  水墨仔细看了看那匹马,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又不是顾边城的那匹赤鸿,它通体黑亮,显然不是后天染的。“他们都在那儿呢,”王老板一句话拽回了水墨的注意力,她下意识顺着王老板所指的方向看去。

  “呕……”原本就胃不舒服的水墨立刻干呕了出来,数十具尸体层层叠叠地被堆在了草垛旁边,既有赫兰人,也有那些衣衫破碎的□□奴隶,他们都被杀掉了。顾边城看了一眼那边,忽然朝那方向低了低头之后立刻翻身上马,他向水墨伸出了手。

  水墨把原本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也朝那个方向低了下头。在战场上,通常没有时间哀悼阵亡的将士,低头礼已是最大的尊重了。她伸手握住顾边城的,一股暖意立刻包围了她整个手掌,顾边城使了一个巧劲,水墨毫不费力地就坐在了他身前。“做好准备!”王老板同时翻身上马,右手伸向空中,重重地一握拳头。众人依旧悄无声息,但紧张的气氛已蔓延开来。

  水墨命令自己不要再看了,可眼光像是被那些冤魂抓住了一样,明明不想看,偏偏移不开眼,就那么不自觉地哆嗦着。只觉得下巴一热,顾边城伸手将她的脸轻轻拧了回来,水墨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顾边城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把目光落在远方,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水墨的抖颤忽然就停止了。

  “啧啧,那些奴隶只是拖累,我们带不走的,再说现在给他们个痛快,总比回头赫兰人活剥了他们要好吧。”不知何时已已穿上一套软甲的红衣策马来到顾边城身边,看似在对水墨说话,一双勾魂眼却在两人之间瞟来飞去。

  顾边城好像一无所觉,红衣也不在意,歪头对水墨悄声笑说,“啧啧,有时我真不相信你是个男人,心肠比我一个女人还软。”一直默不作声的水墨突然转头看向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女人的心本来就比男人的狠。”红衣笑容一顿,周围的气氛顿时有点诡异,水墨忽然觉得自己的脖颈后面被什么弄得有点痒,刚想伸手去摸,“砰!”的一声巨响,不远处立刻火光冲天。

  漆黑的夜空顿时被点亮了,无数赫兰人的尖叫怒骂响成一片,惊马羊群四处奔逃,整个营地瞬间乱成了一团。“呵!”顾边城双膝一用力,战马立刻向前奔去,其他人迅即跟上,闷闷地马蹄声如雷般响起。

  众人一路狂奔而去,沿途不时有惊慌的赫兰人跑出来,有个别反应快的察觉不对,想要攻击马队。顾边城却毫不在乎地策马冲刺,手臂挥动之后,惨叫声已被抛在了马后。马背上颠簸无比,水墨只能紧紧地抓住翘起的马鞍保持平衡,没办法,虽然她逃命经验丰富,但通常都是横在马背上,一下子坐在了专座上,反而有些找不到“感觉”。

  “啊!”水墨短促地叫了一声,刚才一个赫兰战士竟然骑马冲了过来,森冷的刀光迎头劈下,水墨下意识想躲,身子一歪差点掉下马去,赶紧抓住了马鞍。顾边城一把勒住了水墨的腰腹,一手持剑,完全靠双腿控马。一切快的如同电光火石,他毫不退缩地挥起长剑反手一格,那赫兰战士差点从战马上被磕飞了出去。

  水墨扭回头看去,那赫兰战士愤怒地想要调整自己的身体,再行追击。可后面跟随而来的王老板已一个俯身坠在马侧,手中的马刀一挥,赫兰人的战马登时被砍断了一条腿。哀鸣声顿起,赫兰人被忍受不了疼痛的战马摔下了地。水墨眼睁睁地看见他想翻滚着逃走,却随即被烟尘四起的马队淹没了。

  水墨立刻回转了头,烟火混合着血腥没有恐惧,没有呕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抓住马鞍。眼瞅着一处辕门近在眼前,守卫着的赫兰战士却不是很多,他们先是大喊并做手势,好象是命令马队停下,但发现这些人不为所动,立刻操起弓箭准备攻击。

  “嗖,嗖,嗖!”几声轻响从水墨耳边划过,那些赫兰战士神情大变,他们狂吼四散奔逃,可再快也抵不过雷火箭的弹射速度。“啊!!!”身上沾满火焰的赫兰战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其他想去救助他们的战士也被马队里射出的箭放倒了大部分。

  赫兰战士虽然悍不畏死,但是人数太少终究不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冲破辕门绝尘而去。惨呼声,怒吼声就渐渐消失在了风中,一时间,围绕着水墨的只有她耳边炙热的呼吸和她腰间那只手。

  恍惚中,水墨第一次什么也不想的坐在马上,任凭被带到哪儿去……

  沉闷的马蹄声杂乱却也起伏有致,水墨借着夜色,隐隐重重的山影预示了他们奔走的方向,水墨翻检着脑中的记忆,这似乎不是她来时的那条路。逃亡时凝固了的时间似乎也在冲出敌人包围的一刹那解冻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马队已经来到了一条河流边上。

  如果不是远处的火光闪烁,那这里仿佛没有受到任何战争的影响,安静,平和。就连河水都不是澎湃激昂的,而是缓缓地流向未知的方向,水流砸在河边鹅卵石上的声音也是清脆的,潮湿清新的空气让水墨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顾边城迅速打量了周围的环境,河对面就是山脚,河边蒿草丛生,原本有的虫鸣也消失了。王老板纵马过来,脸上都是汗,却是一脸笑意,“大人,过了这座山就是我们的地盘了,我的弟兄已经按照安排引走了赫兰人的追兵。”

  “很好,王老板,辛苦你了!该给你们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顾边城温和地说。水墨心里咧嘴,这王老板之前的悍野表现好像是另一个人一样,现在他又是一副商人的谄媚嘴脸。他刚要开口说些漂亮话,一匹快马奔了过来,到了跟前一勒缰绳,“老板,咱们的探子发现了赫兰人的踪迹,应该是赫兰巴雅派出去的队伍,他们显然见到了火光,正在往回赶!”

  顾边城长眉一扬,一个娇媚的声音已经响起,“应该是齐格和阿济,赫兰王给过他们手令。”红衣策马上前,水墨吃惊的发现,这女人居然还是一副从容慵懒的样子,丝毫也不像刚刚逃命出来的样子。“可惜啊,就算他们回去,也只是自投罗网而已,赫兰巴雅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是吧,水墨?”红衣妙目一转,就算有夜色遮掩,那闪亮之处的嘲讽也刺痛了水墨。

  一双异色的眸子立刻出现在眼前,祈求的,愤怒的,绝望的……水墨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这种痛苦或许是一种惩罚。顾边城看了红衣一眼,红衣只觉得心跳一滞,脸上依旧是笑眼盈盈的,偏偏含在嘴里的嘲讽再也说不出口。

  “你去帮我弄点水来,我好把面具洗掉,”顾边城温言对水墨说。他脸上的妆是王老板用米粉掺加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制成的。之前还好,刚才一番打斗,现在已经糊在了脸上,有的地方还开裂了。“是!”水墨低声应答,接过顾边城递给她的皮囊溜下了马,向河边走去。

  顾边城低声跟王老板说着什么,水墨全都不放在心上,她现在只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想。拖着脚步来到了河边,水墨先掬了几捧水扑在自己脸上,冰凉的河水让她哆嗦了一下,沉重的头部好像也得到了缓解。

  水墨拿起水囊灌水,想了想,觉得那边水流更深,也应该更干净,她拿起水囊又往里走了两步。弯腰,汲水,随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蒿草,手一顿。一股虽然很淡却依旧能闻到的血腥味飘进了水墨的鼻端。

  她维持着灌水的姿势半晌,慢慢地转动眼珠又看了过去,一只雪亮的弯刀正斜指着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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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河水流淌过的声音遮掩了很多动静,但也遮不住水墨耳膜如鼓般擂响。水流的波纹晃动着映射在苏日勒的脸上,血痕和污渍混合在一起,那应该是一张狼狈的脸,可他的眼眸依旧冷静,一时间,水墨分不清是刀光寒,还是他的眼光更寒。

  喊,不喊?逃,逃哪儿去!远远看去,水墨弯腰汲水的动作好像是凝固了,红衣状似随意地收回了眼光,轻轻一挽散下来的鬓发,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从马队里退了出去。

  “王老板,既然如此,在下先告辞了,”顾边城沉声说,他望了望河那边,“水墨,走了!”“是!”水墨赶忙直起身来应了一句。苏日勒一动不动,只有手中的弯刀稍稍调整着击杀的角度。水墨相信,如果自己乱喊乱叫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给赫兰巴雅垫背。

  水墨还没想好该怎么做才对,就听见红衣娇柔地声音响起,“就这么走了?”轻轻淡淡地一句话,现场的气氛却一下子变了,也算久经沙场的水墨立刻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这变化里带着恶意让她不自觉地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红衣姑娘何意?”顾边城沉稳地问。“也没什么,钱都没付清就想走,不太好吧?”红衣笑嘻嘻地说。水墨突然发现马队不知何时变了队形,对顾边城和站在河边的自己形成了包围之势。

  “红衣姑娘,我和王老板有协定,一旦我回到边境,所欠银两即可奉上!我们交易已久,这点信任总是有的吧?”顾边城不为所动,微笑着看向王老板。王老板还是那副和气生财的样子,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但他的手却放在了马刀的刀柄上。

  “你跟王老板怎么约定我不管,到现在我还没拿到我那一份儿,王虎大人,你说该怎么算啊?”红衣娇声问。顾边城一笑,“好说,虽然不知道王老板请了红衣姑娘助阵所需多少,回头王某一定双倍送上!”

  “咯咯,”红衣轻笑了一声,“那好呀,我现在就要!”她此话一出,马队顿时传来了刀剑出鞘之声,所有的武器都寒光闪闪地指向顾边城。水墨大惊,扔下水囊下意识就想冲过去,苏日勒极低地喝了一声,“别动!”

  水墨身子不自觉地一僵,就看见苏日勒左腕向后面的蒿草丛里一甩。闷哼响起接着扑通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歪倒在了河里,手里还紧握着一把匕首,隐约可见他喉咙上插着的飞刀。水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半趴在河边的人,这家伙什么时候摸过来的?自己一点都没发现。

  水墨这边弄这么大动静,岸上的人自然都注意到了,红衣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水墨和这个所谓的王虎的关系“不一般”,本想派人悄悄抓住水墨多个威胁把柄,可没成想反倒被水墨给干掉了。

  本来夜色暗淡就视线不明,水墨又站在了茂密的蒿草后面,再加上她刚才扔水壶甩了那一下,岸上一干人等都误会了,因为他们都没想到蒿草里还藏着一个赫兰人。水墨的“高超武艺”显然激怒了红衣,她冷哼了一声,“行呀,小子,没看出你还有这一手!”

  水墨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算苏日勒刚才救了她,不意味着他对于自己就是安全的,现在顾边城又被这些人包围着,心烦意乱的水墨只勉强扯了下嘴角,一言不发。

  水墨的无动于衷让红衣愈发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看这小子不顺眼。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边城,顾边城还是那样安然自在地坐在马上,仿佛浑然不觉自己正被敌人包围着。红衣心里的怒气一下子被这两个人点燃了。

  “王虎,你们背信弃义,竟然动手杀我的人!”红衣反咬一口。顾边城微微一笑,“红衣姑娘,那你的手下偷偷摸摸溜到那边又是想做什么呢?”“你!”伶牙俐齿的红衣被他噎得咬了下嘴唇。“行了,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顾边城轻抚了一下马鬃。

  “也没什么,我现在就想要钱而已,不然的话,只能请你们先跟我走一遭,等钱到手了,自然任凭你们离去,如何?”红衣笑盈盈地说。“不行。”顾边城一摇头。他不留余地的态度让其他人感到不爽,个别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怒气,也开始奋蹄低嘶。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怨我了,”红衣策马前行了一步,其他人立刻摆了一个阵型出来,几个彪形大汉纵马站在了前头,王老板也马刀出手,保护在了红衣的身旁。

  水墨迅速做了个决定,凭顾边城万人敌的本事,如果自己现在凑过去,只能是添乱。还不如保护好自己,让顾边城无后顾之忧,想到这儿,她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顾边城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刚才才让自己来打水。

  想到这儿,水墨决定了,两害相较咱取其轻吧,一弯腰,我钻!苏日勒差点被她撞倒,他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两人顿时挤在一个蒿草丛里。跟苏日勒大眼瞪小眼的水墨干咧了咧嘴,低声说了句,“Hi!”苏日勒瞪着她不说话。水墨这一靠近才觉得他身上潮湿,不禁猜测难道他是顺河逃脱的?

  “你要不嫌累赘就带着我跑,要不然现在就是最好的逃命机会,如果你想杀了我,我保证你跑不掉。”水墨压低了嗓门说。苏日勒眼睛一眯,水墨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草丛里水墨和苏日勒博弈着,岸上的顾边城却已经发动了攻击。

  刚才红衣问了句,“我最后再问一次,到底怎样?”顾边城只微笑着说了一句话,“我现在就来付钱!”马队的这些人觉得,似乎他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冲到了眼前,手中已是银光闪烁。王老板大喊,“刘洪左边,麻子右边,保护好小姐!”

  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嘴里大喊着,“老子剁了你!”他挥舞着巨斧就冲了上来。王老板和另一个汉子也拿着各自的武器杀了过来,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体格强悍的亲信。

  这些人都是悍野之辈,常年在赫兰和□□之间游走,要是不能打杀的,早就被干掉了。剩下的不是武艺高超之人,就是有些特别的手段,方才活了下来。他们之间配合已久,战阵娴熟,一时间刀枪剑戟,呼啸着向顾边城杀了过来。

  顾边城却毫不慌张,方才从马鞍下抽出的银枪轻轻一抖,瞬间在月光下绽出了点点银光。麻子只觉得自己眼前花了一下,斧子好像砍到了空气,然后就觉得一股力量重重点到了他的斧面上,“咚”的一声,斧子一下子就荡开了。他面门登时暴露在了顾边城的银枪之下,枪上的红缨如追命一般已到了眼前。

  王老板急喊一声,“麻子小心!”麻子吓得魂飞魄散,全凭本能一个歪头想要躲过这夺命一枪。似乎刚做了这个动作,麻子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处寒浸浸了一下,他仿佛绝望地听到了鲜血喷薄而出的声音,跟着他背上挨了一记,人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打下了马,满嘴都是泥土的味道。

  顾边城清越的声音滑过,“一条命!”麻子勉强抬头,只看到那匹黑马从他头顶上一跃而过。手持长戬的刘洪被顾边城的手段惊到了,麻子的武艺在他们这群人里是排前头的,竟然不是那王虎一合之将,但事已至此,眼看着王虎朝他冲杀过来,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仗着戬长身重,刘洪手腕运足力量,一个乌云盖顶就砸了过去,想要先先手为强,借着自己的蛮力取胜。顾边城毫无犹豫地挥枪相抗,“当!”的一声巨响,刘洪惨叫了一声,他的虎口已经被震裂了,鲜血直流。

  顾边城去势不改,只一翻手腕,枪杆儿磕向刘洪的太阳穴,他顿时眼前一黑,栽倒马下。顾边城一扯嘴角,“两条命!”他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侧面一阵冷风袭来。顾边城仰面一倒,人已躺在了马背上躲过那那一记偷袭,刀光从他眼前滑过。

  顾边城一探手,已经抓住了王老板的手腕,他用力一扭一扯,王老板竟被生生地从马上扯了下来。他一个翻滚想要站起,银芒闪耀,汪老板大骇,赶忙缩颈侧身躲过,只觉得脖子一凉,人又摔倒在了地上。“三条命!”顾边城沉声说。

  红衣定定地坐在马上,脸色苍白了许多,虽然想笑,可无论如何也扯不动面皮。一杆银枪,红缨随风飘动,雪亮的枪尖却分毫不差地指着她的喉咙。顾边城微笑着问,“你手下三员大将的命值多少钱?如果还不够,再算上你的呢?”红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嘴角哆嗦了一下,枪尖的寒气仿佛捏住了她的喉咙。

  水墨瞠目结舌地看着顾边城的表演,虽然已经见过他的搏杀了,但再次看到他的勇猛无敌,水墨还是觉得自己心跳过快,快的快要停跳了。刚才顾边城一开始动手,苏日勒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走,水墨松了一口气,一直攥在手里的迷药几乎要被她手心的冷汗打湿了。

  不管苏日勒能不能救赫兰巴雅,水墨都觉得自己不再欠他们任何人的了,大家两清。麻子,刘洪还有王老板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们不是摸脖子就是摸脑袋,然后才安心的发现,自己身上的零件都安好,顾边城没有伤到他们。

  “好,好,好!”终于恢复正常的红衣笑了起来,笑声既甜又冷,她挥手示意那些明明惧怕顾边城的手段又不得不上前的手下们散开。她妙目一转,声音清脆,“神将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近日小女子竟有幸亲见将军大人神威,实是三生有幸啊!买卖成交,您付清了!”

  “风娘过奖了,你的清风寨也是名不虚传啊。”顾边城礼貌应答,他挪开了枪尖,垂枪于马侧。风娘?水墨眨眨眼。红衣脸色大变,刚刚站起身的王老板也惊疑不定地盯着顾边城。

  “你知道我的底细?”红衣,不,应该是风娘脸色极难看的瞪着顾边城。顾边城一哂,“如果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能放心跟你们合作,只不过当初真的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红衣姑娘,竟然是清风寨的首领。”

  风娘银牙紧咬,自己的身份是个隐秘,就是靠着这个她才能让清风寨自如游走在赫兰一族和□□之间,两边赚钱。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早就被顾边城得知了,今天本来想打雁,没成想却被大雁啄了眼,危机感迅速浮了上来。

  红衣本来只是猜测这个王虎的身份是□□大将,想要控制他,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神将顾边城本人。红衣动了杀机,她的身份不能暴露!想到这儿,风娘娇笑了一声,策马移动了两步,“神将大人,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土匪,那就应该知道,土匪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也从不言而有信!”

  她话音未落,水墨就看见从旁边的草丛里站出数十个人来,每个人都拿着连珠机弩,其中三人还拿着雷火。水墨大惊失色,顾边城再厉害,距离这么近,还有雷火,他也很难抵挡吧。

  水墨一时间脑子里转了无数主意,却没一个有用的,她一咬牙站了起来。反正顾边城没命了,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还不如跟他一起拼了。她刚站起身,身后突然轰雷一般地响起了马蹄声,水墨不自禁地回头望向小河对岸,“啊......”她张大了嘴。

  土匪们惊慌失措地张望着,风娘再也笑不出来了,看着脸色惨白的女人,头也不回的顾边城淡淡一笑,“我当然知道!”河边的水墨傻乎乎地看着一个人踏着月色纵马而来,将自己笼罩在了一片阴影里。马上的人伏腰半倚在马鞍上,笑嘻嘻地打招呼,“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胸口憋闷的水墨这时才想起来呼吸,赶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世上竟有如此俊美如天神一般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偏偏是那个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