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几分清醒在,只那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抬手捏着他的脸,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时遇?景梵,景梵,时遇……”

    她的声音柔软温和又带了几分醉意,软和得一塌糊涂。那念着名字的声音,一声一声,叫得他心都软了。

    他偏头咬住她作乱的手指,轻声问她:“抱你回卧室睡一会?”

    随安然摇摇头:“不行,还要守岁呢。我要去客厅……”

    温景梵便由着她,抱到了客厅后,又去卧室抱了厚毯子过来盖在她的腿上。

    温景然正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新闻,默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这才轻声说道:“嫂子幸运。”

    他这话说的极轻,安然并没有听清。倒是温景梵听见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是我的幸运。”

    温景然笑了笑,觉得有几分道理。

    温景梵性子虽然温润,但是这温润是建立在冷淡疏离上的。虽然他做事也一向贴心,但温景然却从未见过他这么有耐心,亲力亲为照顾一个人的样子。

    在这世间,得一自己喜欢的人,说来简单,却需要极大的幸运。

    至少,他还未遇见他的良人。

    等安歆洗完碗出来时,随安然已经被温景梵喂了些醒酒汤,清醒了许多。

    送温景然离开之后,抱了烟火一起去放。

    她从小怕火,但是后来爸爸妈妈离婚之后,每年春节放烟火的事情便是她来做的。

    她喃喃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温景梵正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见她点了火却怎么也碰不到信子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凑到烟火的引线旁。

    看着那火光一瞬吞没,呲呲地往前涌去。

    他这才拉起她往后退开,退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点燃烟火。他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仰头冲着他笑。

    那几分娇俏和温柔,落在他的眼底,就像是有只猫爪在他心尖轻轻地挠。

    他偏头吻她,正好她转头去看烟火,那吻落下来只落在她的唇边。

    那烟花在夜幕下绽开,那星星点点的火花四溅。入耳的皆是这种繁杂欢喜的声音,映着这整夜都闪光的河流,美得像是一幅画。

    而她,就是这画中人。

    安歆早早地就去休息了,放完烟火之后,她原本还想在客厅里待着。温景梵怕她冻着,哄着回了房。

    她原本还坚持着数着时间等新年的到来,但没等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景梵答应了替她守岁,虽然也有些困倦,到也没立刻就睡着。就坐在床边,翻着书,偶尔看看她。

    随经国的电话就是在离新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打开的,动静不大,但依然吵醒了随安然。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侧头看过去时,他的侧脸映在灯光下,柔和得有些模糊。

    温景梵接了电话后,便避着安然往窗口走了些,等随经国的话交代完,他这才皱着眉头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随安然睡了一觉之后酒醒了大半,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过去从他身后抱着他:“怎么还不睡?”

    “替你守岁。”他转过身来,把她抱进怀里,眉头却紧锁着,正思忖着应该怎么把随经国刚才说的话转达给她。

    他异常的沉默让随安然有些不安,故意用光着的脚踩上他的脚背,还微微用力地多踩了几下。

    等温景梵发现她赤着脚后,干脆把人打包塞回被窝里,按着打了一顿。

    打完见她面色委屈地埋在枕头里的样子,不由又觉得好笑:“又没打疼你。”

    “尊严受损……”她含糊地回答。

    温景梵俯身去看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刚要转过她的脑袋来,她已经转过头来不轻不重地咬了他的手指一口,留下个痕迹清晰的牙印。

    咬完又心疼了,一骨碌爬起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撒娇一般地蹭了蹭。

    虽然酒醒了,但分明还是有几分的醉意。要不然放在平日里,她自然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来。

    温景梵意识到这一点,捏住她的下巴缠缠绵绵地吻了好一会,吻得她都有些喘不上气了,这才开口说道:“刚才爸打电话过来了。”

    随安然混沌地“嗯”了一声,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温景梵实在喜欢她这样的模样,忍不住又亲了亲,见她抗议一般的抬眼看过来,这才低声说道:“做好准备了没有,有件事,要跟你说。”

    随安然点点头,依然不是怎么在意的神色。

    “那个孩子……没了。就刚才,在医院,救不回来……”

    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是提琴一般悦耳。随安然却无心去欣赏,在他话音刚落下的瞬间便觉得整个意识都放空了一般,浑身一僵,一时反应不过来。

    温景梵仔细地注意着她的神情,抬手在她的背上轻拍着,一下下安抚。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一般,问道:“那大人呢……平安吗?”

    “平安。”

    “平安就好。”她呜咽了一声,刚才那柔情百转的心思也瞬间没了,有些恹恹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听见孩子没有了的时候竟然有几分快意……”

    “我不敢想象,我都要做妈妈的年纪了。却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孩子以后会叫我姐姐的样子……我已经连续做了好几次这样的噩梦……可是我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坏……”

    说着说着,她便有些词不达意起来。

    温景梵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捏了捏她的后颈,等她平静下来了,这才说道:“不坏。哪里坏了?我的安然,最好了……”

    好得他都舍不得看她有半点的难过,看不得她皱眉伤心的样子。

    随安然闷闷地吐出一口气来,看了他良久:“我都觉得我之前要经历那些都是为了要遇见你……”

    这样想虽然可笑,但也只有这样想,她才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的糟糕。

    她所有的过不去,在他的面前如纸一般脆弱地一撕即碎。

    如果不是为了遇见他,她为什么要经历那些?而经历了那些后,又为什么,始终是他来一一抚平?

    新年的钟声遥遥的响起,沉沉的声音,悠远……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