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悠珵到冰箱里取了两瓶水，将其中一瓶放在了苏墨面前：“编好合适的理由了吗？”
有关死灵地域的事小册子上是有明确说明的，不得和任何任务世界中非知情人士提及，否则会按违规处置，被发配到黑狱——一个九死一生的鬼地方。
最能唬人的谎言往往是那种真假参半的，想到这，苏墨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我所在的一个组织发布的任务要求我顺利从诡校毕业，但是，现在我才发现，这个任务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我没有成为鬼王的资格，所以现在我才想借助天师的力量逃出去。”
贺悠珵点点头，看似是相信了苏墨的说法：“所以你一个人类能够操控怨气，都是那个组织的能力？”
“嗯……算是吧。”苏墨点点头，表现的很从容，实则非常担心被贺悠珵拆穿谎言。
“哼……然后呢？”骗子。
这个世界的守则就是阳气归人，怨气归鬼魂。妄图控制怨气的人将被同化，最终变得不人不鬼，妄图控制阳气的鬼魂将被灼烧，变为灰烬。然而讽刺的是，只要是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缠上怨气，只要是鬼魂，那就不得不依赖阳气。
有关世界守则的内容从贺悠珵懂事起就知晓了，一开始他也怀疑过，但经过一点点的证实，最终他也信了。
想了这么久，结果就编出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
“这就是全部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苏墨见贺悠珵一副全然不相信的表情，心态都要爆炸了，简直比打游戏遇上猪队友还难受。
他这都是些什么破任务啊，自己就跟个犯人似的被审问，从一开始齐凊的男票吴玢越，到现在的贺悠珵，这是造什么孽了啊……想听真话？他也想说啊，可这后果又担不起。
“嗯……我知道了。”贺悠珵喝了口水，冰镇的相当刺激喉咙，暂时具备实体的他，有些受不了这刺激，喝完后不由长舒了口气。
苏墨听后，直接将之理解为了对自己失望的叹息，抬头直愣愣的盯着贺悠珵的眼睛：“你知道了有什么用啊……你得相信我！来，看着我的眼睛。”
“……”贺悠珵头一回在苏墨面前语塞。
“有没有感受到里面的真挚，真诚？”苏墨的眼眶因为气急有些红红的。
贺悠珵也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说是眼眶泛红的人，上辈子肯定是哭的太多，还说要是找的女朋友是这样的，一定要好好的宠着，护着。
一时间贺悠珵有些难以直视苏墨，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可惜这会儿苏墨的驴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双手掰过贺悠珵的头，硬是要他看着自己：“你别不耐烦，明明是你要我解释的。”
苏墨在要求贺悠珵看自己的同时，也同样凝望着贺悠珵，深邃的黑眸仿佛融入了世界最为极致的暗。
这回苏墨的态度相当认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贺悠珵，眼神越发古怪，略有些诧异道：“诶……你的眼睛里好像有字……暗红色的，很小，感觉好像在眼睛的深处，离的很远，很远。”
像是在迎合苏墨所说的话，暗红色的字体突然闪烁了一下，这下苏墨彻底相信这不是他产生的幻觉了，同时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你别动，我看看写的是什么。”
这回贺悠珵是真的不耐烦了，伸手推开苏墨，转回头道：“行了，闹也闹够了，要想我保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这次考试老老实实按照我的安排做，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这个交换条件苏墨已经用过了，但却没想提醒贺悠珵，只是整个人突然老实了许多，端正的坐在沙发中央，想偷偷贪个小便宜。
贺悠珵敏锐的察觉到了苏墨的不同，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笑道：“放心好了，我没记错，之前的要求是在不违背伦理的情况下，现在……哼。”
意味深长的结束语让苏墨有些慌了：“喂，杀人放火抢银行这些违法的勾当我可不会干啊。”
“当然，我让你做的肯定不会违法。”贺悠珵一口将瓶中剩下的水喝掉，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早点睡吧，明天你可是主角。”
而被两人遗忘掉的那段戛然而止的微博评论区，此时正闹的厉害。
“？？？人呢？”
“不会是真的遇上问题了吧……”
“妈也……我居然蹲到现场了？”
“完蛋，小哥哥不会真出事儿了吧……怎么说没就没了，简直细思极恐啊。”
而正在翻看“微浪”的顾茗湫也没有了兴致，本以为又有猎物送上门了，结果是那些故意来找茬的黑粉。
连卜卦都懒得弄了，直接在评论里留言：“层主一切安好，大家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由于昨晚和贺悠珵的长谈，苏墨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总是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原本还和他好好待在教室上课的贺悠珵突然长出了羊角，以及蝠翼，宛如恶魔降世，画面一转，恶魔贺悠珵逼着苏墨拿刀杀死绑在角落处的无辜女孩。
又比如说突然变为吸血鬼的贺悠珵咬着自己的脖子不放，看样子是在吸血，然而他说出的话却是：“你的阳气味道真不错。”在梦中自己被一点点吸干身体中的血液，身体渐渐变得冰凉。
苏墨被这个梦吓得不轻，猛地从睡梦中醒来，睡前紧紧裹着他的被子此时已经滑落在了地上，只留下一个角被压在苏墨身下，空调的冷风吹的他凉飕飕的。
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早上9点过，贺悠珵的房间还没什么动静，苏墨也睡不着了，披上睡袍抱着膝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房门被打开，是贺悠珵从外面会来了，刚起来，苏墨的反应有些慢，人都走到自己身边，才问道：“你出去了？”
“嗯，有点事儿。”贺悠珵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醒了就去洗漱，早饭我带了，一会儿带你去买衣服。”
苏墨点点头，没有再回话，脑子里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慢悠悠拖着身子去洗漱了。
洗了脸后，整个人也清醒了，苏墨一边穿着外套一边问：“任务进展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今天就能接触到目标。”贺悠珵偷吃了一个给苏墨带的煎饺，手被打的声音有些响亮，“两个选择，要么杀人，要么将目标带到指定位置。”
贺悠珵握着涂抹果酱的陶瓷刀，将吐司均匀的涂抹上一层草莓酱，然后仔细的将陶瓷刀擦干净，抛起后的陶瓷刀在空中旋转，贺悠珵伸手准确的捏住刀尖，将把手递到苏墨面前道：“选吧。”
苏墨是一个没什么原则的人，但是该认怂时认怂，该勇的时候绝不后退，他始终相信这个世界存在因果。
做了好事，肯定会有回报，也许不会体现在当下，却会在某个关键的节点给予帮助，做了坏事，讨债的终究会追来，像个饿死鬼那样咬着就不松口。
因此，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不会出手，逼迫他的他也绝不手软，而杀一个和他无冤无仇的……他甚至有些莫名的反感。
虽说这事学校考试所要求，但他完全可以不动手，旁边不是有个现成的杀神吗。
苏墨笑着将涂满果酱的吐司接过来：“我选第二个。”
贺悠珵挑眉，陶瓷刀再次被抛起旋转，这回贺悠珵稳稳的握住了刀柄：“行，可别反悔。剧本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苏墨吃吐司的动作一顿：“你要干什么，先告诉你，可别乱来啊。”
“也没什么，只是要你帮忙演场戏罢了。”贺悠珵的笑意深入眼底。
苏墨手里的吐司突然就不香了，从贺悠珵的眼里他只读出了一个信息：他是真的玩儿不过这人……
在和贺悠珵去商场的时候，苏墨也追问过究竟要他做什么，但贺悠珵就是决口不提，只一个劲儿的给他拿衣服。
身为居家宅的苏墨，平时最喜欢的就是一些面料柔软，穿上很舒适的体恤，怎么简单怎么来，而贺悠珵给他挑的全是一些立领衬衫，白的、黑的、墨绿的，或是各种类型的外套，牛仔的，针织衫等，外加各种配饰，怎么复杂繁琐怎么来。
但凡苏墨有一点异议，贺悠珵就拿昨天的事要挟，
“你这耳钉……要不换一个吧……”贺悠珵皱眉凝视着苏墨，左耳处的黑色耳钉越看越不顺眼。
苏墨赶紧捂住耳朵，这可是他的端脑，没了的话，他还怎么接受系统的指令：“不成，其他都可以，就这个不行。”
贺悠珵啧啧两声：“行吧。”
换了一身行头的苏墨嫩的简直能挤出水来，活脱脱一清纯大学生，看上去干净又阳光，笑起来还暖暖的，商场里的导购员眼睛都在冒光，在他身边推广的导购员都是其他客人的数倍。
贺悠珵满意的点点头，苏墨最具欺骗性的就是他那张脸了，外表精致，身形纤细，不得不承认苏墨的确是他目前为止遇见过外表最好看的人，所以让他做饵，钓赵啸钦这条鱼再合适不过。
东西买完后，贺悠珵带着苏墨搭车来到了一家原离城中心的咖啡厅坐下，准备开始下达今天的任务。
“这里是赵啸钦的基本信息，你记一下。”贺悠珵将一页个人资料递给苏墨，“他是这家咖啡厅的幕后老板，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和他的……小情人一起。”
纸上附有赵啸钦的照片，40岁的大叔，看上去成熟稳重，没有中年男性的油腻肥胖，反而英俊健硕。
“喜好：气质干净的男大学生？？？”苏墨咬牙切齿道，难怪贺悠珵今天都给他挑的是这种类型的衣服，“你这是要我去出卖色相？”
贺悠珵撑着脖子靠近苏墨，唇角带笑：“不然呢？打没有我能打，脑子也不见得比我好用，难道你不觉得除了这张脸，你一无是处吗？”
“怎么可能，至少我游戏打的肯定比你好，电脑方面还挺精通的。”苏墨想也不想直接反驳，哪有这么损人的，“还有，这要换成是个女的我也认了，可这是个男的，带把的啊！”
贺悠珵替苏墨搅拌了一下他的咖啡，上面的拉花立刻糊做一团，然后小声道：“少啰嗦，这又不违法，别忘了昨晚的事，现在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苏墨压着贺悠珵的手，不让他继续动自己的咖啡，恶狠狠道：“我要是天师，一定第一个收了你！”
贺悠珵笑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好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苏墨看完了资料气呼呼道：“所以，我的任务就是今天把他骗到你那儿？”
“不急，今天你和他打好关系就行，这几天的主要任务是塑造合理的杀人动机。”说到这里，贺悠珵又拿出一张资料，“你的身份我也安排好了，对面大学建筑系的。”
苏墨喝了咖啡，有些苦，朝里面又加了不少方糖和牛奶：“你是诚心恶心我来的吧……”
但是苏墨不得不答应，一个是因为把柄在贺悠珵手中，另一个是学校规定，为了防止有人作弊帮别人或被别人帮，目标死亡后学员必须立刻返回学校否则成绩照样不记。比起回那个鬼气森森的学校，他还是选择被恶心。
“有种做回老本行的感觉……”苏墨看着牛奶倒进咖啡时晕染开的白色痕迹，无意识的低语道，语气有些自嘲。
声音很小，但贺悠珵还是听见了：“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苏墨像是被从某个奇异的状态惊醒，搅拌咖啡的动作比起刚才大了些：“做直播的。”
“嗯……是吗。”
苏墨抬头从玻璃窗往外看，A大的石碑立在大门中央，也难怪赵啸钦会选择在这里开咖啡店……
“他的小情人和你同一个专业，而且对赵啸钦动了真感情，虽然赵啸钦只是玩玩而已，按照我的剧本，小情人偶遇你和赵啸钦在一起，然后因爱生恨杀了他。中间的剧情我给你自由发挥的空间。”贺悠珵继续之前的话题，剧情狗血是狗血，但也挺现实。
贺悠珵看看时间，站起身，同时塞给苏墨一本当代文学小说道：“装装样子，时间快到了，我特意找了群演，一会儿记得配合。先走了，之后电话联系，晚上九点前必须回来，你还有别的工作。”
在贺悠珵走到苏墨身边时，一把被苏墨抓住：“把你的咖啡杯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