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之前,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个疯子的身份呢?
——其实是有的。
空旷的实验室内,白柚坐在男人的怀里,看着不远处的女人吐出那个熟悉的名字。身后的怪物并没有否认,只轻轻叹了口气:“妈。”
“…………”
沉默在偌大的空间里蔓延,却不知道究竟是源于哪一方。白柚动了动,感觉那个疯子捏了她一下。
看起来三十多岁、实际年龄已过四十的赵莞青,也就是边长明的亲生母亲看着他,同时也在看他抱着的少女。最后她站了起来,却没有靠近他们的意思:“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没有多余的寒暄或问讯,也没有对于双方现状的解释。这位几十年来从未担任过合格“母亲”一职的女士,最终依然用她惯有的方式解决问题。
就像过去的那些年,自己的儿子也曾渴盼过父母的关爱与抚慰,却每每只有一句差不多的“怎么了,有什么事”。
那个疯子——斯年,或者边长明也没有其他反应,显然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少女,然后对他血缘上的母亲说:“我需要一个机会……五年之内,最迟不超过七年,进入‘铁十字’,并且接近它的基地核心。”
【“当祂真正降临的时候,所有人发现一切已经失控了。有人试图挽回,也有人孤注一掷。”】在那个世界终结之前,垂垂老矣的主导者之一曾对他忏悔,【“我曾经选择了后者,如今却又背叛。或许,真正的疯子终究是个位,理智之人亦然。”】
【“占据人群中大多数的,永远是愚昧又妄知,想要祈求神祇的力量,达成自身所求的凡人。”】
那个世界已经走向结局,但并非没有挽回的可能。所以他回到如今的世界,在希望尚存之前。
如果像上个世界那样,直到那些人真正召唤了“祂”,等一切无可挽回之后……
赵莞青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让我想想怎么做。”
没有拒绝,或者说,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然后就没有继续搭理他们的意思,走向实验室另一头的资料库,显然准备去查点什么。
这个疯子颠了颠怀中的少女,惹的后者勒紧他的脖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没有其他的交流。
直到两人穿过走廊的灯光,回到外面宵禁后的街道上。沉默了一路的白柚松开揽着对方的胳膊,试图站回到地上。
却被又一次阻止了。
那个疯子顽固的把她抱紧,仿佛一只咬紧猎物与珍贵之物的野兽。两个人僵持了不算长的时间,最后依然是白柚放弃了。
她在对方怀里重新找了个位置,看着远处视线所不能分辨的黑暗,听到自己说:“长明。”
就像十几分钟以前,另一个女人叫出这个名字。只是声音和语气截然不同,如果其中真的蕴藏着什么感情,大概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彼此都能听到相贴的身体内部,相邻的心脏鲜活的跳动声。
然后白柚听到那个疯子开口,依然是沙哑干涩的嗓音,气息吹拂在她的头顶:
“柚柚,你找到我了。”
***
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
大概,就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吧。
在崩塌的基地废墟边缘,少女看到那个从里到外、从物种到构造,都全然陌生的怪物。他说“白柚,跟我走”,那双眼睛疯狂又清醒,黑与白混沌成灰色,五官甚至形成一种类似于笑的表情。
无论是和边长明一起逃亡的时候,或者在第一场大雨落下来的时间里,白柚从来没有在那只怪物、那个疯子身上,感受到任何类似于恶意的东西。
即使边长明死在洞穴之中,那个怪物从外面走进来,轻易撕开那些长着锋利牙齿的藤蔓。
然后他来到她面前,用那种无比熟悉的温柔语气,面对濒临崩溃的她:“小白,我找到你了。”
虽然看起来全凭臆测,但事实无可否认——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柔弱而美貌的少女,绝对不可能邂逅一个毫无目的的“保护者”。
这不是美好的童话故事,也不是主角依靠美色得到俘虏的小说。对方的嫉妒与杀意真实存在,但那与一见钟情无关。
所以,不需要什么逻辑的判断,或者赤|果果的证据。白柚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是谁,即使不知道他怎么成为了这个模样。
只是,她又能怎么做。应该爱他吗?还是应该恨她?
又以怎样的身份与立场,选择爱或者恨呢?
她曾经唯一一次放任自身的感情,却得到了惨烈的死亡现场。加害者同样也是受害人,杀死过去的自己,又将她纳入怀中。
于是,她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
大概是很多很多年后,一场漫长的雨季过去,两个人在野外行走。面孔已经脱离少女青涩的年轻女人,看着森林中一栋被植物洞穿侵占的建筑残垣,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你还记得不记得,小学的时候我们住在同一单元的上下层。你经常捏着钥匙和零花钱站在家门口,到点了自己去买垫肚子的东西。”
“嗯。”身边的男人说,“后来你的父母看不过去,经常叫我去你家吃饭。”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他的父母将他生下来,虽然忙于工作,但也会挤出时间和他相处。他明明清楚这一点,也知道邻居家的爸爸妈妈对他的照顾,实际上没有自己父母的百分之一。
但他依然无法控制的贪恋那份温暖,甚至希望自己能够是他们的孩子。
“那个时候……你有点可怜兮兮的。”白柚说,“我觉得你有点可怜。”
“是嘛?”边长明问,“我又有点嫉妒了。”
矛盾,背离,理智与情感的纷争。就像他在变成怪物之后,看着自己非人的丑陋面孔产生杀意。
就像这场被称为焦土降临的末世,如今依然有祈神者涌现,如同源源不断的对抗者。
在那高处的注视转开之前,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于头顶;而多年之后,世界恢复过去的模样,也未必不会有另一群人,制造出新的“末日”。
神祇从未降临,不可名状的恐惧高悬于每个人的心底,又或是未知的黑暗之中。
而你和我,都是对此心怀恐惧的……最普通的那群人。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
说几句(也算惯例的)废话。
其实,这篇文在预设大纲的时候,我做了两种准备:1、三十万字以上的长篇;2、十万字左右的中篇。
基于它只是满足我的某种猎奇癖好,以及可以想见有多冷,我选择了第二种。
它确实不是一个各种意义上“百分百完整”的作品,就像我在文中从来没有写清所谓的“神”到底是什么,或者祂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不可名状”是真正的“不可名状”,我从来都认为已知的鬼神没有未知的可怕。我确实就想写这样一个故事,现在故事写完了,我也心满意足。
PS:
新文是沙雕耽美《穿书后我面临死亡修罗场》,大概六月底七月初开吧,具体看存稿。跨屏狂魔的作者已放弃治疗,言情耽美同人反复横跳,有缘我们未来的某本书再见。
微微凉意-盗号死死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0301:50:07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