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在汴梁关切前方战事,因为萧言带来的转机而兴奋得难以自已。也因为涿易这场奇功而让朝中势力产生消长变化。不知道多少人,还要凭借这场战事稳固他们的地位,谋求更多的好处,或者默默的等待着变化转机。在这场战事得利一方如童贯蔡攸等,一反当日的消极,只是拿出了全副心力督促全军出发!
河北征募的敢战士,只是扫数补入了环庆军中,将刘延庆所部补充完整。童贯一道道将令发下来,只是督促刘延庆速速北上。蔡攸和童贯更是压逼河北数路的转运使,将无数的物资军械流水价的送过来,更有大笔犒赏开拔银钱,只是发将下来。
刘延庆暮气再重,这个时候也只有打叠精神,以最快的速度整顿好环庆军和拨归他节制的胜捷军,祭旗北上。
宋军大队,又非辽人气象可比。大队大队的步卒,仿佛充塞满了视线。宋军旗号多,金鼓多,车子多,辎重多,只是铺满了道路,喧嚣着只是向前。毕竟是北上而不是南退,加上此次又是下定决心雪耻而来,宋军士气,也高涨之极,嘈号之声,接地连天般的响动着。
“俺们此次北渡,打死也不退回河那头去啦!”
“打完辽国,加上平江南的犒赏,要是还能活着,总算是有份家当了,回陕西也置得起十来亩河边地,说不定这辈子,俺还能死在床上!”
“涿州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城里头,在有屋顶的地方睡他娘的一场,这些日子都在野地,骨头缝吱呀乱叫!要是能在涿州休息一场,高粱河和辽人厮杀,也能多上三分精神!”
刘延庆的中军,只是大队的车马簇拥着。刘延庆也未曾骑马,只是坐在一辆巨大的马车当中。这马车用十六匹健马挽曳,车子前头还有游廊。可以让他站在上头赏玩风景,瞻看军势。这员西军宿将,征战半生,这个时候已经不大吃得苦,中军当中,他使用的器物就足足装了几十辆车子,只是随行,慢腾腾的朝前挪动。
前头传骑直入他的车前,刘延庆这才从车子里头钻出来,只是一身锦袍站在游廊之上,车上车下,十几个心腹将领拱卫着,笑问道:“萧宣赞可在涿州?”
传骑只是在马上行礼回禀:“回相公,萧宣赞前军已经抵达高粱河,后路营盘也设立在六聘山以北。涿州只有不多人留守。萧宣赞命留守属下转禀刘相公,高粱河南,已经为他所控制,大军前行无忧,他在高粱河等着刘相公!”
刘延庆一笑挥手让传骑去了,转头吩咐下令:“大军不入涿州,朝前走他娘!宣帅催得紧,俺们也说不得辛苦一些个,到了高粱河南,立下大营再修整…………这萧言心思好热,这么快就抵达高粱河了!”
旁边将领笑容当中,却是且羡且妒,只是嚷道:“宣帅怎么就将这场大功许给了他?相公,俺们兵势远远多过这姓萧的,遮没就不能将这场功绩抢过来?”
刘延庆含笑瞪了那乱说话的将领一眼,挥挥手:“你哪里知道!这萧宣赞是帮了宣帅大忙的!某能有今日,也是托了他的福…………只是心思太热,不见得是好事情啊…………既然他这么卖力,咱们就先看着,反正大宋多的是粮草军资,咱们在高粱河南住个半年也不妨事,且看萧言能撞出什么模样出来…………要是他能抢下全功,某只是拱手。要是萧宣赞不幸挫动锐气…………”
旁边将领眼睛一亮:“相公,您的意思是…………”
刘延庆呵呵大笑:“某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句话,静观其变!老种他们,也不见得没有动作,辽人也不是束手就擒的。某的意思只是看萧宣赞能不能包打这场战事!一旦有什么变故发生,或者萧宣赞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宣帅在上头,未必不会变化心中所想!咱们只要掌握好全军,持重行事就是…………明白了么?”
车上车下,应答声音轰然响起,刘延庆笑着转回了车里。无数骑士顿时从中军奔出,四下传令:“不入涿州,全军继续北向,和萧宣赞前军,在高粱河会合!”
~~~~~~~~~~~~~~~~~~~~~~~~~~~~~~~~~~~~~~~~~~~~~~~~~~~“前头就是古北口!”
带路的向导,只是颤巍巍的指着前面山势起伏的关隘,颤声对身后的骑士言道。
前面就是隔绝了塞外和幽燕大地的蜿蜒燕山山脉,在巍峨起伏的山势上头,古旧的长城,只是盘旋在山巅之上。秦砖汉瓦,只是冷冷的矗立在山风当中。
辽人已经惨败不堪,哪怕是这里,都已经乏人守卫,一路过来,哪怕是檀州这样的要害军州,辽人的统治体系也早已崩溃,地方豪强已经占据檀州,只求自保。马扩他们一行人从檀州旁边穿过,城上还远远的放上一些干粮酒食,做为犒军之用。他们这些地方豪强,不属于任何一方,只是观望将来谁能占据着幽燕大地,他们就服从于谁!
辽国已经完了,只是等待着最后一击罢了。这幽燕大地,又将谁属?
马扩端坐马上,看着这千年不变的雄关险隘只是空荡荡的展现在眼前,心中只是感慨无限。
百余年前,契丹部族在一代雄豪耶律阿保机的率领下,不知道有多少次从这里破关南下,横行幽燕,甚至直抵黄河以南。这一片大地,都是他们的天下。遗臭千年的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恭送给契丹人,转眼就是百年,契丹人却连在这种要隘置放守军的能力都已经失却,只是孤守燕京苟延残喘。而又会不会有更为凶恶的敌人,挟着塞外的寒风,再度从这里席卷而出,直至倾覆天下?
在他身边,年轻的岳飞也同样勒马而立,看着眼前景象,同样难掩脸上激动的神色。百年以降,这是汉家兵马,第一次来到先祖修建的伟大防线之前,直面着北面云天!
方腾气喘吁吁的策马从后面跟了上来,这些日子一路疾行,这汴梁子吃苦可不在少数。腿磨破了不用说,脸上也是一副又黑又瘦的形容,嘴唇全是皴裂的口子,不过精神却是极好,看着眼前蜿蜒关山,方腾抚胸笑道:“男儿至此,可以无憾!”
岳飞叹息一声:“可惜不是萧宣赞领着俺来这里…………”
马扩看了岳飞一眼,笑道:“俺们在这里,也就够了!萧宣赞心切燕京,也是正理。俺坚持北上,已经是给他添了好大麻烦,萧宣赞处境,俺最清楚,虽然风光无限,其实背后却是风刀霜剑环逼,只有拿下燕京,才能彻底稳固住他的地位…………俺却不能在旁边协助他!过了古北口,北面不远就是女真人屯兵所在的北安州,女真要破口而入,最大可能就在这古北口…………俺们就二百人马,岳家兄弟,你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