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世心里面嘀咕,人岁数大了,也不见得就是想得就该比人深远,还有一句话叫做老糊涂呢,谁象你老种相公,岁数越大,人越成了精也似。镇边二十年的童贯童宣帅,内有官家宠信,外接宰相支持,下面还有刘延庆和王禀等人投靠支撑。这次都看来要给你老种相公拉下马来了。
杨可世在想什么,老种再精明也是猜不到的。他自顾自的淡淡说下去:“让大家将心里面话都说出来也好,就可以看出,西军将来,能指望谁,又不能指望谁了…………”
这句话一出,杨可世大惊。他虽然和姚古争得厉害,但是大家都是一个团体的。该对外的时候绝对是一致对外。老种话语中似乎都姚古有猜忌之意,这如何让杨可世接手得了?西军现在就是抱团才能求存,哪里经得住老种和姚古之间的互相猜疑?
他还未曾开口解决,老种就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老种眯着眼睛看着杨可世笑道:“你以为某疑端孺什么了?端孺对西军,对老头子我忠心耿耿,这是不用说的。但是老头子想看的,是将来谁能支撑这个西军端孺作为,在承平之日,那是一点错处都没有。自全实力为先,尽力少让西军元气受到损耗,什么事情都要尽量占便宜不要吃亏,和其他领兵势力尽量不要发生太深的瓜葛,省得朝廷猜忌…………端孺在编练军马,调集粮饷,束伍管军上面,也有他的天分在…………
…………可是将来日子,不是这种承平手段就能应对的。将来必然有连场战事,等着西军去打若是不能战,西军如何能在将来求存?要在连场大战当中生存下来,一则现在要尽量保全实力,二则要有得力统帅。和萧言联手对抗朝廷,就是为了保全实力。而得力统帅却难,老头子若是年轻二十岁,那就当仁不让。现在老头子已经是今日不知明日的事情,某那兄弟又是性情急躁,威风自用之人,端孺承平才也,老头子去后,这西军到底交给谁才好?”
杨可世豪爽,可绝不是傻蛋。在大宋能到这般地位,光会厮杀那可不够。老种难得留下他说这么多,他也知道老种话语背后意思重大。他沉默下来,低头细细琢磨,半晌之后才涩声道:“…………大宋这承平日子,没几年了,谁都看得出来。女真消化了辽国大部分实力,必然兵锋南指,不是瞎子,谁不知道?老种相公您的意思,小种相公与姚相公您都不放心…………难道,老种相公这般保全萧言,是想将来将西军交到萧言手里?”
这种猜测,杨可世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西军将门盘根错节,如何能交到一个外人手中
老种却狡猾的一笑:“老头子可没这么说,西军非种某人一人之西军也。哪能说交就交?现在保全萧言,也是为了将来大战当中,为西军保全一支得力助力…………有这份香火情在,萧言总不会看着西军败亡罢战阵上面,有个靠得住的友军,有什么不好?至于将来西军是交到谁手里,反正老头子是管不着了…………”
老种越这般说,杨可世的疑惑却是更大。不过他也不敢相信,老种能这么疯狂。现在就筹划着将来将西军交到萧言手里单是泾源军,说不定还有这个可能。这还得小种点头。泾源军等于就是种家军。至于西军全军,那是绝无可能
不过老种话语当中,支持萧言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这也正合杨可世自己的心意。眼见大变就在几年之间,西军一定是要顶在一线的,萧言能战,有这么一支友军抱团,比什么都强。而且武臣百年来气也受得够了,托那些文臣的福,大宋能战之士,几十年下来给他们折腾个精光,只剩下西军一支,最多再加上才崛起,和西军也有很大渊源的萧言。武臣地位,已经悄悄抬头,这个时候武臣还不自己紧紧联合起来,难道还要内斗让那些文臣在其间下手么?这不是笑话嘛
杨可世抱拳向老种行礼:“老种相公,俺是坚决尊奉你号令的。有什么吩咐,你就交代罢。没你的号令,俺就坐死在这燕京城中了,什么都不管”
老种一笑,神色当中有着说不出来的疲倦:“良刚,你很好。就两件事情,一事将萧言麾下那张显叫进来,让他给萧言传信。种某人就在燕京不动,让他放手行事二则是近来全军动向,你替老头子盯紧一点,老头子毕竟精力衰颓,不能事事都照应得到了…………有什么变故,要以最快的速度,知照某这里”
杨可世行礼下去,肃然领命。看了仍然负手立在那里看雨的老种一眼,按剑就大步走出去了。
老种看着杨可世背影消失在雨中,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燕京被围,汴梁也该有反应了罢…………但愿能快一些…………萧言哪萧言,老头子已经在尽力镇住一切,可能镇住多久,还在未定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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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雨,几乎将整个燕地都笼罩其间。远在燕京西北面的檀州,此时此刻,也是雨水淋漓。
燕地变乱风起云涌,檀州这个地方,倒成了乱事避秦的桃源所在。燕地百姓,才安顿了不过一两个月时间,又纷纷流离于途。不知道有多少成群结队拉家带口的逃到了檀州这里。对于这些百姓而言,逃难在这几年已经成了一种很习惯的事情了。
他们逃到檀州,不许入城,就附廓搭起窝棚安顿下来。有家族的,就举族而居。没家族的,就自发结合。在檀州城外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难民村落。要是州城里面地方官设粥棚,就排队去讨口粥喝,施粥还是不足,就自发的将带出来的哪点可怜家当互市,想方设法也要糊口下去。
除了这些自发聚集的难民村落之外,檀州四门,这段时日都是戒备森严。此处一直算是在萧言团体的掌握当中,城防早就整治过了。现在城中留守的也是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千人上下,还有两指挥的骑兵。单是却不能闭门死守,因为檀州就是萧言全军的后勤基地,每天转运物资的数量极大,城门处不时就有车马队伍一队队的出来,那两指挥的轻骑,基本上就全部用来押运这些粮草军资,朝着萧言军前输送。骑军不足,步军也要参加其中。现在乱军处处,一支押运粮草的队伍,没有四五百人扈卫,根本不敢轻易上路。
城门口处,人来车往的走得多了,踏得到处都是泥泞一片。因为要走重载的粮车料车,吊桥承受不住,在檀州北门口,还架起了一座横亘在足有五丈宽阔的壕沟上的坚固木桥。外间坞壁运进来的粮草,从檀州城输送出去的军资粮草,基本上都走这条通路。其余诸门,都完全堵塞住了。
正因为如此,北门处警戒也加倍森严。壕沟外设了卡子,道路用鹿砦隔断。出城的人不问,进城运粮的队伍都要严加盘查。城墙上面北门箭楼已经修复了,里面用来屯兵,随时可以封堵住门口。城墙垛口处总有人值守,金鼓齐备,只要有变就能立即传讯全城。城墙之上,各种守具不用说,就连在大宋正规军中也是利器的弩机都摆了几部在上头。层层叠叠的布置,让这北门口跟一只小心翼翼的刺猬也似,等闲一支军马,瞧上一眼都要觉得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