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迟疑的看着萧言吊着的胳膊,低声问道:“宣赞,你的伤势…………”
萧言摆摆手,硬充好汉:“男子汉大丈夫,挂点花算个屁。能少了董大郎这个麻烦,条把胳膊暂时不能动,不算什么…………就是路上这场雨烦心,浇得老子喷嚏都打了好几个,要是没什么事情,收拾一间干爽帐幕出来,我也赶紧补补觉,燕京那头,还得老子操心”
岳飞和韩世忠对望一眼,韩世忠朝岳飞挤挤眼,意思就是那封书信是你拆开的,你自己个宣赞说去,俺老韩不担那个干系。岳飞也不在意,朝着萧言恭谨行礼下去,低声道:“宣赞,张显杀透复辽军重围,传递老种相公紧急军情而来,燕京已然不稳,姚古相公要以秦凤军先出扫平复辽军,老种相公最多还能迁延两三日的时间,要俺们赶紧出兵,先期将耶律大石所部荡平…………老种相公还特意叮嘱,此间事了,非得耶律大石头颅不算得力,请宣赞已定要擒斩耶律大石张显也不过才至军中,天幸宣赞来得恁般快,没耽搁什么时间”
他低声禀报完这紧要军情,行礼姿势更深一些:“末将死罪,因宣赞不在营中,怕燕京有什么变故来不及措置,就斗胆先拆开书信。不敢隐瞒于宣赞处,请宣赞重重责罚”
萧言沉着一张脸,本来他现在这番轻松作态,都是强撑着的。倒不是精神上有多疲累,在去檀州除掉董大郎这个附骨之疽,再化解了自己耿耿于心关于郭蓉这个心结不少之后。他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仿佛天下之事没有不可为的。————实在是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肩背处的负创实在不浅,流得血只怕有两大碗了,不过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冒着大雨再度不眠不休的赶回自家军中,身后貂帽都儿郎都多有在马背上直不起腰来的,他一个伤号还能好到哪里去?眼前只是一阵阵的发黑,脚就像踩在棉花堆上,寒雨之中,吐出来的都是燥热之气,说不定就很快要大病一场。
岳飞此刻将老种处传来的变故告知,萧言就觉得自己跟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也似,浑身都绷紧了,肩背处创口似乎也不疼了,脑子也清醒了。一下子就觉得又有了精神
其实这般,无不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可是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又选择了这条道路,萧言哪里还有其他抉择
脑海当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纠缠在一处。可是面上萧言仍然不动声色,连刚才的笑意似乎还有一丝挂在脸上。他看了岳飞一眼,淡淡道:“此次事急从权,恕你无罪。以后这等事情,能免则免,我也不会在要紧关头轻易离开了。”
岳飞松了一口气起身,和韩世忠一起盯着萧言,想让他赶紧拿出一个决断出来。萧言却不管他们,大步的就走向中军自己所居的大帐方向:“到了帐中再说话,全军将士面前,我们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像个什么样子”
岳飞韩世忠还有一众将佐,紧紧跟上萧言的脚步,看萧言在前面走得稳稳的。谁都看不出来,这个时候萧言脑海当中,就如翻江倒海也似
老种竟然掌握不住西军全军自己也实在是忽略了西军自从调出陕西诸路以来,既没打什么好仗,自己力量还在不断削弱,老种威权日减的情状。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姚古这等有力人物,公然在燕京城中对抗老种
自己不比西军,西军不立下这等平乱大功,还有老底子支撑着。自己却是要立下平燕全功,才能在朝堂当中站住脚而且自己也绝不能让耶律大石万一落入其他人手中。将来也就是自己落在别人手中的要紧把柄这场乱事,必须在自己手中终结。自己才能捞到最大的好处
既然老种只能迁延两三天,天幸自己又没有躲懒,及时的赶回来了。唯一选择,就是赶紧出兵,抢在西军前头先将复辽军打垮以五千精骑凌至少有十几万人的乌合,这一击,必须打在复辽军最为要害的地方
可是现在出兵,汴梁那里消息未至。要是自己将乱军扫平了,汴梁那里其实还未曾做出最后决断,自己岂不是就少了要挟朝廷最重要的一个本钱?到时候不要平白出力流血,反而不讨好既然如此,自己又何苦冒着奇险,掀起这场乱事?
…………也许汴梁那里消息已经出来了?如果不是感到汴梁那里已经就要最终定局,燕京城中那些不乐于见到自己上位,武臣集团势大难制,甚而西军当中别有心思之辈。如何会如此贸然行事,挑战老种威权,行此仓促之事?如果自己运道好,说不定就一边扫平乱事,一边就能等来汴梁那里自己最终想要的消息
他**的,自己人事已尽,而人力始终有其极限处,总不可能一切发展变化,都在自家掌控之中。或者说自己的实力地位还未曾能到掌控一切的程度,现在正在是挣扎向上爬的奋斗时候,有的时候也只有两害当中权取其轻,选其中一条道路,硬着头皮朝前冲就是了
在走到自己中军大帐的这不长一段路程当中,萧言胸中几经起伏,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断自己身为统帅,也就是用来在这紧要关头做出这等决断的
诸将追随萧言走近帐中,看着他吊着一只胳膊走上上首。张显才躺下休息,也许是被合营欢呼之声惊醒,才知道萧宣赞已经回返军中。顿时就穿着一身布衣布袍,来不及扎束停当,就赶了过来。从诸将当中奋力挤到前面,看着萧言在那里吊着一只胳膊,还来不及见礼,就狠狠的瞪了在萧言身旁侍立的牛皋一眼。
岳飞五人当中,牛皋行三,张显最小。结果牛皋却给张显这一眼瞪得有些心虚,灰溜溜的垂下脑袋。萧言也看见张显到来,一笑温言道:“张显,你做得很好,坐镇燕云居间联络,最要紧的军情没有耽搁,超出我预料的好伤势如何?要不还是下去歇歇罢,马上有你出力的时候”
张显将牛皋挤开,站在自己惯常站着的位置,昂然道:“宣赞裹创仍然处置军务,俺何等人,焉能就自己躺着?扈卫宣赞,还是末将差使,交给别人,俺也不放心”
牛皋灰溜溜的自觉回归诸将当中自己的位置,嘴里还在嘟囔:“宣赞要在郭家小娘子面前卖好,俺也拦不住,这怎么能怪俺?这亲卫头子,反正俺也干不了,还是你张老五来就是,以后别再让俺干这份差使”
牛皋这粗汉的嘟囔,满帐军将自然无人理会,岳飞向萧言禀报的时候,离萧言近一些的最为心腹的军将都听见了。人人都在猜测,萧言会做何等样的决断。这两三日的功夫,够不够先将复辽军彻底击垮?够不够将万军当中,复辽军统帅耶律大石擒斩于马下?
萧言向张显抚慰了一两句就转向诸将,岳飞大步上前,将老种书信从怀中取出递给萧言。萧言不过淡淡的扫视了一两眼,就随手将书信掷下:“都听鹏举你说过了,也没什么再好看的了,无非就是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