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今日早上,外间传来急报,复辽军西北方向,远远的就已经传来喊杀之声,到了午时,这等变故已经差不多可以为燕京城头所确认。站在燕京城头,雨后空气清新,能见度极高,在城头最高的箭楼之上,虽然看向那么远的地方还是有些为难。可是十几万人一下崩溃,哭喊之声已经滚滚直向燕京城头扑来。这等狂乱,有若天崩地陷,不是复辽军整体开始陷入总崩溃局面,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在燕京城视线可及的复辽军营寨处,这些营寨虽然还是完好。可也同样被惊动,有些营寨立刻闭寨死守,将所有能战之人都赶上了寨墙,一副如临大敌景象。有的营寨干脆守寨之人这个时候就弃寨而出,寨中渠帅带着寥寥十余骑心腹,不辨方向的乱走乱撞。
复辽军的营寨之间,那漫山遍野的流民百姓更是惊惶不堪,哭嚎着四下乱窜。有的想避入最近的营寨当中,寨上顿时就是一阵弓矢射下来,或者举着长矛排头乱戳。有的就没头苍蝇似的四下乱撞,这些奔逃流民百姓,越是大股越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也许以为人多就安全一些,却没料到,这么多人猬集在一起狂乱奔走,稍有混乱,就是自相践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连宋军都未曾见到,就这样填了沟壑
几十万人组成的复辽军,一旦崩溃起来景象惊人。燕地这些百姓,年余来的颠沛流离,兵火中的劫数,在这一刻,到了最高峰。不论是西军,还是汴梁城中老公相之辈,甚而是萧言,他们都各有自家打算,都有各自理由努力在这燕云乱事为自家现在的权位,或者是将来的目标理想,尽可能的捞到最大的好处抑或努力挣扎向上。局势在燕地纠缠发展至此,最后上演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这个无关什么对错,当时代剧烈的变动降临之际,每个人都要挣扎沉浮其间。谁又知道,这些现在冷酷的决定了燕地百姓命运的人们,一样被这个时代所拨弄。有的人是宁愿牺牲别人,也要自固权位。有的人此刻在燕地的奋战,却是为了将来社稷江山,汉家文明,那片土地上的亿兆百姓,再不要遭致如此刻燕地一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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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在城头上的西军将领,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时间竟然无人说话。西北方向似乎是传来了如雷的马蹄声响,但是细细一听,却又不是。萧言所部毕竟离着燕京太远,就算深入几十里,在燕京城头也绝看不见萧言麾下的军马。
可是诸将人人都知道,复辽军如此景象,只能是萧言造成的。他以五千精骑,最早也不过就是在今日薄暮发动————昨夜燕京城外还安静如恒,什么样变故都未曾发生。短短几个时辰,就已经让复辽军几十万,陷入了总崩溃的局面,而且再也难以收拾复振
萧言这几千精骑,到底强悍到了何种程度?现在西军城头诸将才恍然觉得。凭着这几千精骑,萧言已经成为了大宋一支不可轻侮的力量。如果是乱世当中,已经足够有割据一方的资本
姚平仲在姚古身边喃喃嘟囔:“直娘贼,囚攮的,天杀的,入他亲娘祖***,这狗不入的贼厮鸟…………动手直恁般快,动手直恁般狠”
杨可世也在一旁感叹:“以几千骑摧敌数十万,如驱虎赶羊一般…………大宋也终于有了这般强悍的骑军再不是只能策应步军大阵,再不是只能用来传令哨戒薄弱力量。俺这白梃兵,还有胜捷军,交付萧言手中,一年恶战打下来,竟然是浴火重生了”
姚古这个时候仿佛才从入神中惊动,回头狠狠看了杨可世一眼,按剑转身,大声下令:“调动军马,出城击贼平仲,你的骑军冲在前面,不要管什么策应了,给某一直杀入这乱军深处去看能不能抢到萧言前面,先拿下耶律大石”
姚平仲立刻答应一声,赶在姚古前面冲下城楼。杨可世拉了姚古一把,皱眉问道:“未得老种相公号令,如此行事,是不是太孟浪了一些?俺们还是先去求见老种相公讨令才是。”
姚古一下甩开杨可世的手,大步走下城头:“现在还讨什么军令?老种相公已经答应全军出城,如果没有这番变故,按部就班也无妨。现在变起仓促,却犯不着再多此一举了再不出城,哪里还有平乱功绩可言?某这也是为了西军全军,老种相公必然能够体谅”
杨可世这下也没再和姚古对着干了,他是西军当中宿将。眼前局势一眼就看得清楚。萧言发动在前,势若奔雷。此刻再从燕京出城去打复辽军,很难抢到萧言前面去了。虽然分润不到平乱功绩最大一块,作为一名闻战则喜的西军猛将,自然是若有憾焉。可是看到萧言将麾下骑军带得如此强悍,杨可世也是深深佩服,这场大功归属于萧言杨可世是没有半点不服气处。
而且杨可世毕竟是对老种忠心耿耿的嫡系心腹,不比姚古这些起了别样心思的西军军将。事情阴差阳错还是按照老种谋划最终底定,杨可世也颇有点看姚古笑话的心思。
你就算此刻出城,难道还有萧言动作快不成?看你白辛苦一场,还平白恶了老种相公,又是何苦来哉?
姚古此刻铁青着一张脸,在亲卫簇拥下急匆匆下了城头。此刻就看见数名传骑疾疾向他这里驰来,正是老种身边负责传令的旗牌。
远远看到姚古,这几名传骑就已经翻身下马,奔到姚古面前行礼下去,递上代表老种身份的错银令箭:“姚相公,老种相公传来紧急军令。午时军议,已经不必开了,萧宣赞已经挫动乱军军势,姚相公速速率领军马出城击贼西军和萧宣赞两路军马配合而战,定能将乱军一鼓荡平老种相公体弱,不能亲至阵前,与姚相公有厚望寄托”
接过令箭,姚古脸上神色,顿时精彩得很。在那里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后面跟上的杨可世忍住笑意,挥手令那些传令旗牌回去缴令:“姚相公与俺,都知道了。谨遵老种相公军令,这就各自归营率领军马出城击贼”
说罢他就朝姚古拱拱手:“姚相公,军务紧急,末将这就去了。到时候在战场上和姚相公再会罢。一举扫平乱军数十万,就算不是头功,也够瞧的了,末将眼热得很,告辞告辞”
走了几步出去,杨可世再也忍不住,顿时就笑出声来。老种相公果然是老种相公,姚古想要和老种相公叫板,还早得很呢
而姚古站在那里,只是咬牙切齿。在西军当中还不觉得,老种不过是一个不大能管事的病弱老头子而已。一旦和老种生分了,才知道这个老头子的厉害。自家为那两个汴梁使节说动行事,现在就算后悔,只怕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