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哪萧言,要是那时,你不是如你口口声声所言。当率大宋健儿在需要挽回这天倾的时候站在前面,如果你心口如一,则老夫这番苦心就算没有白费。如果你口不应心,纵然老夫那时已经化为尘土,就是化身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言肃然起身,朝着老种深施一礼。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老种为什么一直这样帮着自己,不惜硬撑到底为的全然不是他萧言这个人,虽然他一笑起来六颗白牙明晃晃的非常之萌。老种所为,还是为了自己麾下这支常胜军
大宋臣武将,萧言一路行来,也见过不少。不是只知道争权夺利,就是对将来危局浑浑噩噩全然没有感觉。自己要赶在这四年时间内,做这么多的事情。有的时候恨不得抓着扯自己后腿人的耳朵,朝着他们大喊:“你知不知道,四年之后,你现在所有一切,你身在大宋享受的这个时代明顶峰的一切产物,都要在四年之后灰飞烟灭老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这个时代,看能不能挽回这天崩地裂之局,也不枉了穿越一回。老子杀人,老子被人打得跟狗一样,老子在马背上颠簸,一双白嫩的大腿都磨出茧子出来了老子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处男你们自己不干活儿,少找老子一些麻烦,你们难道会死么?”
只有老种,唯有老种。这个已经去日无多的老人。看清楚了这一切,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在自己穿越一年以来,是唯一支持自己的人
感动之,萧言也不免感慨。大宋养士百余年。可是此刻,难道只有自己这个穿越客,再加上老种这么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才想着将来如何避免大宋灭亡么?这个时代的当道诸公,到底是怎么了,让汉家明从巅峰时期骤然就这样滑落下来。直到一千年后,还让一代代的有志之士,拼尽一切,让这个明回归到她本来就应该在的位置上
一礼之后,萧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客气话,只是沉沉问道:“老种相公,这分寄麾下实力,到底如何进行?”
老种凝视着萧言,而萧言和他目光平平对视,半分闪避退让都未曾有。半晌之后,老种才点点头,淡淡一笑:“…………这上头,你和方家小子也议论不少了罢。你们本就不是什么安份的人物…………要分寄实力,以老头子看来,无非两处要紧所在。燕地檀州,差不多就是你和方家小子牢牢控制住了。朝廷纵然遣来此路臣,一时间在这纷乱之地,也未必能有效统辖四下,檀州这等近边之地,只怕一两年内都未必有知州会去上任。只要一时间不出什么大乱子,朝廷估计连念及檀州这个地方的心思都少。你可分遣一部人马,控制住此处。编练燕地豪强可用兵马,一旦女真有什么举动,此处也是最好的预警所在…………更何况,檀州近边,大可贩卖马匹,大宋境内马匹价格之昂,恐怕你这南归之人都难以想象此等大利,如何肯轻弃?要不是你已经将檀州抢到了手,老头子说不得都要遣点人马赖住这里不走”
最后一句话差不多就是说笑了,泾源军甚至西军全部,现在想着的就是回家。西军供应本来就丰厚,在陕西同样可以贩卖来自西夏的马匹。一众军将,对顶在女真人鼻子面前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回去继续和已经有气没力的西夏人继续做邻居。
檀州不能放手,也是萧言和方腾的共识。也不过想到可以编练豪强,壮大所部实力,同时作为对于女真兵势的预警所用。还真没有想到贩马这一层去,老种一提,萧言就觉得自己眼前顿时金光闪烁。这个时候,就算一万女真铁骑突然南下,他也要用吃奶的气力霸住这檀州不走了
心里面咬牙切齿,面上萧言仍然一副沉静表情,淡淡问道:“老种相公…………还有一处要紧所在,又在何处?”
老种也不藏私,一笑答道:“还不就是在白沟河南,当日宋辽边境所在?分寄实力,全在燕地不成,距离太远,一旦生变,掌控为难。就算在燕地留下的是心腹手下,你在汴梁,一时间如何顾及得到?上位者离得越远,手下忠心自然就越容易动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必须要在白沟河南,宋辽边境处设立一支军马,一则作为檀州分寄军马后殿援应,其次就是对檀州军马的震慑这点,我想也在你和方家小子的算罢?”
这个萧言和方腾的确都想到了,可是比起老种这身居掌握西军高位几三十年之辈,其利害得失,决没有老种算得这般清晰明白。自己聪明程度绝对不会比老种差的,知识广博之处,现代人也肯定过老种。比不上他的,就是这个在大宋官场沉浮几十年的经验,和对这个时代人心的把握
一时间萧言心所有的只是佩服,只能默默点头。老种要不是实在老病,精力不济,如何能在真实历史上让童贯一直压着?自己穿越而来,稍稍改动了大势,老种就精明的介入其间,借力使力,就借着自己手掀翻了童贯,保全了西军实力。这个老头子,当真是生平仅见的老狐狸
老种却一副丝毫没有在意萧言现在在想什么的样子,慢悠悠的继续朝下说:“…………白沟河南,毕竟是一直都在宋境,都在地方官的管辖之下。没有一块大些的地方,容纳不下分寄军马了。年来战事,已经将白沟河两岸打得稀烂,四民奔走,抛荒了不知道多少田地。现在去设一个田庄,算是极便宜的事情了…………边地民风素来剽悍,就算是地方官,对这个田庄,一时间也不会多管什么的…………再说了,置下田地,也是一份家当。至于经营得如何,能有多少生,到时候就看后生你的本事了。总不能在这个上头,老头子还要帮你罢?”
萧言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起身,深深施礼下去:“老种相公教诲,晚辈没齿不忘一旦晚辈能在大宋站稳脚跟,甚至有所寸进。将来西军,晚辈必然周全到底。将来一旦胡骑南侵,顶在最前面,自然也是晚辈”
老种终于对萧言嘱托完,此刻精力仿佛全部耗尽了。靠在卧榻之上,脸上只泛出一层病态的青红之色。眼神刚才的炯炯目光,现在也全然不见,只有一种淡淡的波光闪动。
他平静的受了萧言的大礼,微笑道:“但愿如此罢,老头子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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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财,枢密,媚上,分寄。
老种今日作为一个人臣身份,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尽数托付与萧言。萧言虽然已经多少明白老种的心态到底是什么,可是仍然听得满背都是冷汗。其间信任之深,寄托之重,非身在其间,绝难体会这沉重的压力。
老种身为大宋武臣数十年,又一直顶在最前线,现在还执掌着大宋最后一支野战集团。比起其他那些位高权重的臣士大夫之辈,他目光不仅仅局限于汴梁那方寸之间,看得更远一些,虑得更深一些。在垂老将死之际,过去几十年所奋力争斗的一切都看得极淡,最后想着的还是这大宋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