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倒也简洁:“这种约束部伍cào练手段,只要俺在军中一日,就遂行一日,再不会轻纵。如此这般,不管什么时候,神武常胜军也不会骄惰疲软,拉出去就能打死战硬战”
韩世忠虽然夸赞,但是他军中经验较深,忍不住开口反驳——韩世忠稳稳坐着神武常胜军正将的位置,就是他资历深,对这个时代练兵打仗手段了解多一些。萧言此举,就是有点颠覆他熟知的一切了。他是聪明人,看出了一些缺陷来,此刻心情激dàng当中,脱口就说了出来。
“…………此种约束部伍cào练手段自然是极佳的,可是军将不得丰厚奉养,如何能这般长远辛苦?日日如此,十日休沐一次。单单是身上衣衫,脚下鞋履。一年只怕就要耗用两三套。就是汴梁禁军,一年袄裤鞋也不过发给一次,往往还是两年一次…………这般cào练,一个军汉,一日少不得就是两斗粮,汴梁禁军军汉,一月除了钱钞,不过得三升六斗粮,还得赡养家口。更莫说流那么多汗,盐菜肴果也得加倍,还得荤食不断。一切计从三升六斗出,一个军汉自家都不够…………如此苦练,短时还可。一旦长久,辛苦过于贩夫走卒十倍。一月计給那几贯十几贯钱钞,这么多汗水洒出去,就是在汴河边上卸货,也比军中拿得多了,叫军汉们如何安得了心?大人的手段好是好,就怕难得持久。
…………俺这还说的是军汉,到了军将之辈,本来所得就不如文臣。还要日日在演武场上吃这般辛苦,死死的督促麾下。又要多少,才能让他们安心任事?别人安逸,却我独劳,这更是不可问了…………”
韩世忠一向是jīng明万分,粗豪外表下,从来不说惹萧言不高兴的话。此刻也是心情激dàng之下,才将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丘八顾虑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说完就知道有些失言,萧言这般cào练,为的就是班师回汴梁献捷的时候露脸,自己扯那么多做什么?当下就马上住口,呆着一张脸望向休息的大队士卒,再也不朝萧言那里看去了。
方腾他们也都各自将目光转开,韩世忠说得太深,都扯到将来的事情去了。将来萧言要保持对神武常胜军影响力的事情,此刻只能是做得却说不得。岳飞脸涨得通红,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萧言挠挠头,淡淡一笑。
韩世忠所说,自然是正理。这个时候的人,如何就笨得不知道军士是要日日cào演才能让他们少安闲娇逸,越养越疲?可是出多少气力,就得有多少回报,这才是长远之计。大宋国力富裕已经是举世难觅其匹了。但相对于近代工业化社会而言,提供的财富和物资,还是差了不少的。加上文武待遇差距太大,武臣太过于没有地位。哪怕以一年上亿贯财政收入的至少一半来养兵藉上百万大军,也达不到近代化军队的标准。
自己没有将宋朝军队全部改变的雄心壮志,也根本不可能。自己只想维持一支自己有绝对掌控能力,jīng锐程度超越这个时代的军队,还是一个可以努力奋斗以至于达成的目标吧?先顶过了四年之后的亡国之祸,自己再到相当地位,有相当权力,才能说到将来其他的事情。短期有短期的做法,长期有长期的打算…………他**的,还不知道自己回汴梁能不能站住脚呢
他拍拍韩世忠肩膀,笑骂道:“你个泼韩五,别那么有的没的。神武常胜军是老子拉出来的,现在就这万把人,朝廷贴不起,难道老子就贴不起了?钱财的事情,我自然会想法子。你只要踏实将这支军马练出来,将来拉出去就能打胜仗就成事急从权。大宋兵势颓废若此,只有我们来苦撑了,既然我在汴梁,就不会让那里变成燕京”
方腾韩世忠几人都默不作声,还是那句话,萧言保持对神武常胜军掌控力的事情,做得说不得。实在是大违祖制,也大招忌惮的事情。可是他们追随萧言麾下,不就是因为这个目标么?大宋总不能变得和辽国一样
大家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肃然拱手。
萧言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转身,向中军旗牌示意。台上站在一侧的中军旗牌官立刻展动旗帜。
在cào演场一角整整齐齐盘腿而坐休息的几千军将士卒,轰的一声整齐起立。随着各营军将号令之声,一营一营的方阵,迈着整齐步伐,次第来到观cào台前。一队队站定之后,又成了一个整齐方阵。大队行进其间,脚步声整齐划一,重重的敲击着脚下已经被踩得硬实的土地。
萧言目光扫过了那一张张黝黑jīng干的面孔,目光落在那些按剑扬首,双脚张开跨立的军将身上,更是各自都停顿了一下。
接着他就猛的一甩身后披风,指着这几千军马,傲然道:“天下军马,有严整过我的么?”
麾下几千军将一怔,突然都狂热的大呼起来:“没有”
“…………抵死而战,从上至下,不得号令,绝不后退。天下军马,有如此的么?”
呼声更大:“没有”
“转战万里,人不离鞍。与胡骑对战,追亡逐北,天下骑军,有强过我们的么?”
下面的呼声已经是一叠连声,连绵不绝:“没有,没有,没有”
萧言又提高了嗓mén,已经是用尽全身气力在大吼了:“覆军杀将,克名城,灭敌国。百年以来,功勋之最,有胜过我们的么?”
底下的呼声也同样声嘶力竭:“萧大人,没有”
萧言大笑,举手南指:“既然如此,就让汴梁都mén之人看看,天下还有这样一支强军,在边地舍死忘生,扈卫着他们的安全。让他们看看,我们到底牺牲了多少,付出了什么…………让他们看看那一日的骄傲和荣光,我要你们永远记住,绝不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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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常胜军的军营当中,这一夜显得加倍的安静。明日就要拔营而南下,水旱并行,直抵汴梁。环庆军那里人喊马嘶,入夜仍然忙luàn得不可开jiāo,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要收拾。神武常胜军接连cào演十余日,完全不得休息。却已经飞快整理好一切,各自安眠,就等着明日出发。
军中巡守,仍然照例派出。比前些时日,不知道严谨了多少,仿佛仍然是在燕地转战景象。
萧言巡视一圈,总算是筋疲力尽的回到自己中军大帐当中。这十几天各营还能次第cào演,轮番喘口气,他却从头到尾钉在那里,还得和左聊寄方腾他们议论安排仪式的其他细节,做各种准备。这个时候总算是松弛下来,只觉得自己骨软筋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