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待诏还是殷勤陪笑:“这可是汴河新鲜鲤鱼,还是城外不是城内的,小店虽然不堪,却也不曾用隔夜养在呆水里面的鲤鱼。怕只怕手艺让官人们见笑…………鱼脍在水牌上,眼前这些划定就是十贯,一样是纯铜………至于小人们的小帐,官人面前怎敢争多论少…………”

    韩世忠哈哈大笑:“俺们虽穷,却也少不得你的小帐,且先下去。俺们说话,有寻俺们的,通报一声就是。”

    待诏笑着行礼,虽然知道眼前不是豪客。可礼数也不曾缺少半点,招呼一众女娘小厮,轻巧巧的退出去了。

    这些日子在军营里面劳心劳力,不曾外出的岳飞几人。个个目瞪口呆。燕地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都是经历过的。一口吃食,说不定就关系着一条人命!大家血战经年,侥幸得归,岳飞已经做到快接近横班的武官了,一个月俸禄柴炭米津行人钱装裹钱,加在一起不过也才一百三四十贯。这等收入在河北他老家可以买接近一百石米,在燕地最1uan的时候,可以换一百个黄花大闺女!更不用说他拿俸禄还是钱七钞三,已经算是对归来入卫边军的特别优待了。可是这等收入,也不过就是吃一顿鱼脍,再叫十来个最普通不过的女伎的一餐之费!

    汴梁豪奢,竟然若此。大宋武臣嚼冰卧雪,燕地易子而食。一场死人数十万的大战打下来,在这汴梁,还是如此软红十丈,都丽风流!

    韩世忠冷笑一声,用手中倭扇指指四下:“这就是汴梁过的日子!燕地不说了,在陕西打仗,顶在前面的军寨也要数着米过日子。可这都门世道,就是如此!一天不死要吃,两天不死要穿。想在汴梁稍微活的有点模样,少了这铜如何得成?献捷之后,军中渐渐不稳,也是天理人情。死战俺们不怕,可是总要有个着落,总要让大家过得了日子!

    …………俺在这里说句实在话。萧大人要稳住神武常胜军,一则是赶紧要得差遣,名正才能言顺。朝中事情俺们不懂,却是萧大人和方大人还有那个什么左先生去劳心劳力的。俺们只等一个说法而已…………二则就是这个铜字!

    俺们百战余生,弟兄们进了都门,犒赏十贯,不过是一盘鱼脍。为大宋血战的健儿就恁般不当人子?见识了汴梁这般景象,下次出兵,大家如何再肯拼xìng命换那十贯犒赏?萧大人要稳住军心,要拢住军将,要让将士士气不堕,少不得要在这铜字上设法!大人不是也在河北边地经营了什么产业么?要神武常胜军,大人就别想财了!”

    韩世忠声音渐渐放大,最后一拍桌子,震得银盘1uan跳:“俺们心切,来寻大人拿个主意。结果上到萧大人方大人,下到张显他们一般人,全都不在府中。虽然留信说俺们就在大相国寺这里等候,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寻来………俺不知道大人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大人也就想在汴梁安享富贵便罢?要是这般,还不如俺们吃了这盘鱼脍,大家各自散伙,谁有门路谁自己钻营去。燕云战事一场,就当一场大梦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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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世忠一声说完,雅间当中寂然无声。韩世忠身后几人都有些垂头丧气。岳飞眉mao一挑,就要站起来反驳。这个时候外间又响起了此处待诏低声问候:“几位官家,却有一位张家虞侯来寻,却不知是不是几位官人等候之人?”

    韩世忠刚才牢sao抱怨得山响,这个时候却立刻就咧开大嘴笑了:“却不是张显那厮?待诏,却让他快些进来!”

    大宋虽然竭力压制武臣的藩镇化,可是这个时代,又怎么能完全摆脱这种依附关系。韩世忠岳飞这些人富贵全自萧言手中得来。饶是岳飞方正忠义,同样将萧言视为恩主。这种依附关系也是最难以摆脱的。韩世忠他们素无根基,又是想做一番事业的。只有和萧言同生共死,竭力向前。最担心就是萧言撂了挑子。这些日子大家人心惶惶,也不过就是因为那个自白沟反攻起,有时笑嘻嘻没个正型,有时却牙齿一咬眉mao一竖跟大家一起上前,天塌下来也是他顶在前面的萧言已经不在神武常胜军军中了!

    今日到南薰门左近萧言新安顿下来的府邸没寻着他,大家更是觉得心里没了着落。现在张显闻讯而来,大家顿时就像找到依靠一样。连平日里尽力深沉严肃的岳飞,这个时候忍不住都露出了笑意。就可想而知,萧言在他们心中,到底地位如何!

    雅间门轻轻被推开,那待诏恭谨的将一人引入。看到来人,大家都眼前一亮,来的果然是张显。可是比起当日在军中,已经变了模样。一袭青衫,犀带束腰,正是此刻在汴梁最流行的收腰略紧的款式。他并未曾戴帽,就一顶束方巾。身上也没什么装饰,就右手拇指戴着一个白yù扳指。张显本来就是小白脸一个,久经沙场又是锻炼出一副猿臂蜂腰的挺拔体格。走进来很有些潇洒风流,落落大方的味道。背后还传来那些厨娘侍女的轻笑,看来是看中了这位风流郎君。

    韩世忠眼尖,看到张显脖子上还露出了刺青,不知道是何等高手匠人的手笔,花纹繁复,却笔笔清楚,一时却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待诏引路,张显随手就赏了几张jiao钞过去。那待诏满脸陪笑,殷勤的又带上了门。

    韩世忠抢步上前,一巴掌拍在张显肩上:“你这厮,却变了个模样,难不成想瓦子里面的女娘贴上你不成?这身上绣的又是什么?”

    张显苦笑一声,让开韩世忠接着而来的巴掌:“韩大人,俺身上这身还未曾收功,经不起你的巴掌…………大人说了,入此处,行此礼。岳哥哥和韩大人辛苦领军,俺们也就要拼命出头,维系住这么多血战余生的男儿,他们将来地位,就靠俺们这些不入营的人努力了…………大人这些日子都在汴梁南门外,方大人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庄子,大人都在那里忙碌,今日得知府中传来几位哥哥来拜的消息,俺就疾疾赶回来请几位哥哥去见大人…………大人说了,眼下正有要几个哥哥出力处…………”

    张显虽然纹了一身刺绣,不过这个时代刺青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看了一眼便罢。此刻雅间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全神贯注的听着张显的传话。听到萧言见召,都有些喜动颜色。平日里萧言在军中1uan转,岳飞韩世忠有时还觉得他麻烦,总是东跑西窜的不好照应。现在一旦失却萧言居中掌舵,他们才知道这支杂凑而成,根基浅薄的神武常胜军,最离不开的就是萧言!

    可偏偏张显说得有点语焉不详,大家也没怎么听明白。岳飞深沉,点点头就准备跟张显出,韩世忠却立刻又是老大牢sao:“现在汴梁城中,就晾着大人。大人不想法子拜门,找门路得枢密院差遣,却去南门外耍子什么?俺们神武常胜军他还要不要了?直娘贼,却不能只有俺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