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就随张显上前,奔到近处才看清楚这几千人围着的场地里面是什么模样。这平整出来的场地几乎就占了这个不大庄园所有田地的一大半,地面用石碾压过,收拾得平整。约有三十余丈长,十余丈宽。四下用灰撒出方方正正的白线。长头两边戳着两个长方形的木头框子,框子前面又用白灰撒了一个小一圈的方框出来。
要是韩世忠岳飞生在千年之后,就能明白,这就是一个足球场!
足球场内,二十几条汉子分成两队。精赤着胳膊,穿着犊鼻短裤,脚下都是三层底的麻鞋,木底都削出了足钉模样。腿上迎面骨处套着皮质护具,皮索扎紧。上身穿着的是小号褙子——就是无袖不过腰的马甲。一边青色,一边土黄。背后一个白色大圆当中写着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号头。两边木门里面同样戳着两条汉子,他们背后号头却是两个字,门将!
这总共二十二条穿着号衣的汉子在场中追逐着一个皮俅,倒是常见的蹴鞠器具,只是少了花团锦簇的装点,就是十二块皮子缝起来用的皮俅。但是比起常见的要大一圈,似乎也多了不少弹xìng,在场中滚动跳跃。二十二条汉子追着这个皮球拼得人仰马翻,场地里面虽然洒了水不时还随着人倒地争抢激起尘烟。
蹴鞠是此时东亚流行的游戏,萧言麾下西军出身的不用说了,就是燕地出身的也都能来上几脚。虽然比不得汴梁齐云社仿佛能将球粘在身上的好汉子,但比起后世萧言所见的那些所谓国脚似乎也不遑多让。既然有了脚下技术,cao练几日,知道规矩,自然就知道怎么踢合适,还能玩出一些过人的花活出来。
萧言麾下那些家将又多是一些厮杀汉子,年轻力壮,血战经年骤然闲下来当真是身上痒。此刻萧言改良蹴鞠之戏正好让他们泄身上多余的精力。在场中争锋,当真可称得上惨烈两个字。
要知道现代足球在萧言所在时代被称为和平时代的战争,本来就是最适合男人进行,也最受男人喜爱的一种游戏。有时一场胜负,可以倾国。在后世有那么多娱乐方式的时代都风靡全球,拿到千年之前来,让这些最新进行这种改良蹴鞠游戏的家将们,一旦进行过几次,就是如痴如醉!
大宋承平日久,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有一大半心思都放在了玩乐上面。扑社这种排练好了的博戏,每天观看的人都是满满当当。而两人对扑,怎么又比得上这二十几条汉子在场中拼身体,拼技术,拼运气?一场下来,更是接近一个时辰,远非三两下就分出胜负的对扑可比。看着双方拼得筋疲力尽,不时还有人见血带伤上阵,不到最后一刻,这胜负始终有可能改变。让这些围观汴梁百姓怎么能不如痴如醉,看得兴奋若狂?
就是满腹心思的韩世忠和岳飞,在张显带领下近前。来路上看了一阵,忍不住都多了些兴趣。正看到一个大家都认识,胜捷军出身,在平燕战事中多立功绩,被选为貂帽都亲卫的厮杀汉子,大马金刀的带着球,凡事过来阻挡他的都被撞开,直bī到对手木门之前,大喝一声狠狠一脚chou在皮球上。守在门内身上有门将二字的守备汉子尽力跃起,不过手指头触到了一下球影。皮球变向,狠狠砸在门框内侧,这时手工缝制,用鳔胶黏住缝隙,开气门打气再封上的皮球自然比不上后世的结实,啪的一声就炸裂开来!
这次冲击,对方守备的四五条汉子连拉带拽的都没扯住他。虽然是场中游戏,这一往无前的仿佛突阵一般的架势,让韩世忠和岳飞两人心都提了起来。入卫汴梁,耳边没了金戈铁马之声,厮杀成了习惯的两人午夜梦回,仿佛都回到燕地仍然在与女真辽人死斗。醒来看到周遭还是那副繁华平和的样子,仿佛数千里之外几十万健儿拼杀也不能触动这里半点的景象,两人多少都有些郁郁。刚才这貂帽都出来的汉子一次突击,差点就又将他们带回了当日轻骑突阵的景象当中!
此时门框犹自在嗡嗡颤动。场中二十多条汉子叉着腰气喘吁吁的在那里看着。场外围观的千余百姓这个时候突然就爆出一阵近乎狂1uan的欢呼叫好之声!
有人在那里跳着脚:“直娘贼,却是进了也!进五对进四,沙漏就剩下那么一点。青队却是赢定了。这还有什么说得?”
有人同样跳脚反驳:“入了门内才算进!这一脚打在木门jiao界角上,却是青队运道不好。两下还是大和,俺们说好,打和不赔不赚,你想得彩,还没有那般轻易!”
这边抵赖,那边顿时就恼:“不过几百文的事情,得彩不得彩,有什么鸟打紧?青队丙将这突破,恁般精彩,一脚中的。你不要屈了丙将的本事!这般好汉子,一脚好球,就屈了你这几百文了?直不能恁般昧了良心!”
周遭喝彩声叫嚷声响成一团,浑没有人在意一行人骑着骏马而来。大家都在为刚才这一脚癫狂,纷纷议论那个青队丙将如何本事,这一脚如何的势大力沉。不知道有多少人,此刻都在举着胳膊朝着那家将欢呼。那家将在满脸得色,叉着腰立在那里,昂挺胸,咧开嘴大笑。周遭队友围上来,纷纷拍胸捶肩,大声叫好。黄队一个个却是脸色难看,那爬起来的门将更是灰头土脸的蹲在那里。还有些围观的人犹自不肯罢休,坚持认为那一球没劲。双方大声争辩,个个都是脸红脖子粗,吐沫飞溅。挤在后面看不清楚刚才生了什么的拼命垫脚抬头,不住打听场中情形。争辩几句之后,双方干脆一起直着脖子大喊:“听裁判决断,听裁判决断!场中裁判为尊,俺们在这里厮并出血来,又济得甚事?”
这个时候韩世忠和岳飞仿佛才看见场中一个穿着黑色短衫的身影气喘吁吁的朝着青队丙将跑过去。这个身影个子颇高,眉清目秀,面目英挺。瘦削的面容轮廓分明。却不正是大宋显谟阁侍制,二十日前献捷轰动汴梁,直达于官家面前。为朝中无数人在表面平静之下所惦记,所盘算,所切齿。立下了大宋开国以来最大的军功,从白身一跃而为大宋朱紫贵官的萧言么?
大家在军营当中凛凛惕惕,殚精竭虑的想着怎么维持这么一支神武常胜军。大家不过是萧言使出来的人,来到汴梁或明或暗不知道就遇上了多少麻烦。他这个处在漩涡中心,引了这一切的人物,却在这里玩什么新式蹴鞠,还身穿短衫,和家将们在一个场中为戏!
————不过萧大人就是萧大人,就算没出息的在这里玩蹴鞠,折腾出来的这个新鲜玩意儿,还真他娘的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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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吹响了口里的木哨,场中青黄两队家将的目光都望过来。萧言同样奔跑得满头大汗,但气色却是说不出来的好。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汴梁城中将他这么晾着,官家仿佛忘记了他这么一个人,朝中议事大家都默契的绝口不提这个人物。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神武常胜军被别人挖墙角——这么多回汴梁以来的烦心事仿佛都没放在他的心上。倒是全神贯注在为他跨越千年带来的这场足球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