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骤然从整个赛场卷起,充盈四处。连高处雅间朝赛场的窗户都已经大开,里面的高门子弟,如花女伎都探出半个身子来,朝着场中欢呼。
赛场看台十个区,每区二十排,每排十二个座位。全部坐得满满当当。周遭观众全都一脸狂热,起身欢呼。第八平的位置不算太好,已经甚高,雅间又正压在头顶,显得有些局促。他第一次置身这种集会了如许多人的场所当中,正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周遭人起身欢呼,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也不得不站起来。才能看见场中景象。
球场已经被一众穿着马甲的工役推得平整,又稍稍洒了一下水。这个时代指望场地是全草皮覆盖,那是没戏了。洒草籽长出草皮来,三下五除二就折腾得干净。也不会有后世那样大规模种植出来的草皮随时可以替换修补。就干脆是一个土场。最初几场比赛踢下来,就看见尘烟翻滚,晦暗当中两方球员杀进杀出…………后来才知道也洒水压住尘土,这还是一个技术活。一开始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要不依旧尘烟漫天要不就是成了烂泥塘。现在才算是摸到经验,就连洒水的水夫都成了技术工种,待遇还颇不错。
土场当中,大大小小的白色方框画得规整,仿佛大兵校阅操练的场地。就是空荡荡的摆在那里也觉得气象开阔,只觉得一种雄性气息油然而生。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在木头搭建起来的通道出口,两行球员鱼贯而出。球场四下的欢呼声更上了一个台阶。第八平第一次经历此种局面,只觉得头脑被震得一阵阵发晕。环顾四下,只觉得身边的人脸都扭曲了,仿佛用尽了平生气力在呼喊。
两行球员当中,一行穿着黑衣的想必是场中观众熟悉的。不少人还呼喊着其间球员的名字,那些被叫到名字的球员不时还抱拳回礼,激起一阵更大的欢呼。
现在可以在这博场里面稳定出场的球队大概有二十七支,这支黑衣球队就是神武常胜军步军黑队,也算是排在前三的队伍了。燕地出身的高头大马的汉子居多,身强体壮,球场风格就是怎么强硬的冲撞都不怕,还以此为荣,每场都罚下去一两个人。足球毕竟是拼身体的运动,那些所谓技术好的球队比起后世来说也是天差地远,这个时代是谁最能撞谁就能赢。神武常胜军步军黑队上场,往往拼得一场赛事血花四溅,最是能调动观众情绪。他们这一出来亮相,顿时受到全场热烈的欢迎。
另外一队就比较陌生了,穿着白色无袖短褙子。也都是个顶个的壮健汉子。肩膀上,胳膊上肌肉鼓鼓的。不少人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带着长长短短的伤痕。不问可知是临阵当中受到的伤。这白队和黑队也颇为熟悉,并肩出场的时候还不时谈笑两句。这支球队是第一次出场,没有得到多少采声,但是大家还在不住的打量着这支球队。原因无他,这是发明这种足球博戏,平燕无敌统帅萧言萧显谟操练出来的家队!
神武常胜军马步两军共十六队,一直是汴梁观众最为追捧的对象,这萧显谟亲自操练出来的家队,更不知道是何等样的气象!
这白队最前面,站着一个挺拔青年,胳膊上满满都是纹身。站在那里头发束紧,腰间皮带也杀得紧紧的。更显得猿臂蜂腰,唇红齿白。吸引了场中那些女娘们最多的目光。只恨不知道这郎君叫什么名字,不能叫着他的名字为他喝彩。
两队入场分左右站定,三个裁判也叼着木哨各自就位。人人都扎束整齐,一身短衫。脚上套着皮套,穿着木底短钉麻鞋。大家负手跨立,站得笔直。
欢呼声在这个时候也渐次平息下来,大家却不坐下,还在那里引颈望向通道出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第八平不知道赛场规矩,自然不知道还有什么蹊跷。不过也没让他疑惑太久,就看见通道中先出来一人,虽然穿着长衫,但是仍然是武夫气概。出场之后,向着四下团团拱手抱拳。周遭观众也答以礼节性的欢呼。此人走到场边,第八平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在球场边分左右放着两排长椅,遥遥相对。这些长椅旁边还有小几,放着茶汤。还有两个同样穿着短褙子的小厮伺候,随时准备添茶倒水。
第八平看着这武夫做派,心下暗忖,这遮没就是两队队头?坐在场边,却又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难道是监督场上球员卖力与否?这规矩倒也有些古怪。
接着他就是呼吸一窒,难道下面出来的就是萧言家队的队头?却不知道是谁人带队?难道还是萧言不成?
萧言自然可以随意出入汴梁,他又不是待罪之人。只是不知将来如何罢了。但是照常理看,萧言在面临朝中如此多人要对他下手的情况下,也只能闭门不出,韬光养晦。前些日子他避居南门外面,倒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谁能想到,就是这种局面下,他还做出了这么大事业,轻轻巧巧就有翻盘迹象。此时此刻,就算他出现在场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第八平也觉得自己这点想头奇怪,难道自己还渴盼与这萧显谟一见不成?
场中突然爆发出巨大到了极处的欢呼之声,有些人都举起了双手来。如果这个球场上空有屋顶的话,居间之人,毫不怀疑这种欢呼声浪会将屋顶整个掀开!
就看见通道之中,一个青衫身影快步走了出来。身形高挺,略显瘦削。眉目如漆,举止当中自然有一种与这个时代大宋人物不同的锋锐沉郁之气。
正是萧言,正是萧言,正是那个平定燕地,收复十六州,击灭一国,献捷都门,不得为朝廷大用,只能闲居山庄经营出此等博戏的萧言萧显谟!
汴梁百姓是现实的,虽然萧言有如此大功,虽然献捷的时候也换了不少人眼泪。但是作为天子脚下百年的都门中人,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只要不和他们的生活切身相关,这些士大夫重臣们,并不是和汴梁百姓这种与其他地方相比太过于优裕安逸一些的生活多么相干的事情。也不会时时刻刻念在心中。
可是要是和他们的生活扯上干系,而且以这样一种新鲜姿态,在贩夫走卒都能来观战的博场当中以如此亲和的方式出现在大家眼中。大家也不吝于表现出对他的全部热情!
球场中本来就是一个让身处其间的人容易激动的地方,萧言在最后出现在大家视线当中,这等场地,也是最容易集中视线的所在。万千目光所系,萧言昂然而出,几乎每个人都看清楚了这个平燕统帅脸上的轻松笑意。每个人自然都想起了萧言的不世功绩。球场本来就是一个为英雄欢呼的地方,在沉寂几十天后,这个平燕英雄又出现在汴梁百姓的视线当中,顿时就激起了震动整个球场的欢呼!
无数人举起双手,向萧言欢呼致意。雅间之中那些高门子弟也开始疯狂了,探出半个身子拼命要看得更清楚一些,那些女伎们瞪大一双妙目。将手中香巾捏得紧紧的。萧言那昂然气概中略带一点憔悴的男儿气度,可说瞬间就击中了每个伤春悲秋的少女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