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久久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宇文虚中如此表现,吴敏在旁边带着一丝嫉妒冷眼旁观。风头如此之劲,遇事大包大揽,非宇文叔通之福啊…………不过看着宇文虚中快要将王禀说动的样子,吴敏也忍不住有丝期待。早点了了这个首尾便罢!他颇不耐烦的等着王禀点头,终于有点按捺不住,起身呼道:“王正臣,大义当头,还容得你徘徊犹疑不成?”
王禀身子一震,茫然扫过在座诸人,突然免冠向着梁师成拜下:“恩府先生,末将敢不从命?只是之前只有一桩事请恩府先生应允…………萧显谟实有功无罪,不能让天下人寒心。让他不得立足中枢也就罢了,千万莫再为难萧显谟了!只要恩府先生做此承诺,末将一定奉命行事,不敢有违!”
吴敏顿时大怒,不等梁师成有什么反应就怒喝:“兀那军将,竟然还敢要挟恩府先生不成?如此为那南来子说话,到底是如何居心?”
那头宇文虚中慨然应承的声音几乎也同时想起:“正臣兄放心,大宋不是薄待士大夫之朝!萧显谟虽然是南来之臣,大宋诚心以待功臣却是一般的…………萧显谟委实不适合立足中枢,然则出知军州,却是无妨,还可借重萧显谟边材…………此间事了,朝局平稳下来,就遣萧显谟出外知河东一军州,与正臣互为辅翼,又能如何?这桩事情,就是恩府先生也能必保的!”
吴敏怒视的目光,顿时又转向了宇文虚中。本来吴敏对萧言是没多少成见。本来就是和他不相干的人物。为了党争,才不得不赤膊上阵。这些日子以来,吴敏却是越来越恨极了萧言,直娘贼,这个南来子也太难对付了,连老夫中枢地位都赔上去了!
宇文虚中为萧言说话,还拉扯上吴敏现在唯恐得罪的梁师成,要不是还有点情面在,只怕接着就对宇文虚中呵斥出口!
宇文虚中和王禀却不理他,目光都投向了梁师成。梁师成始终保持着那个坐姿,底下人这般纠缠成一团,宇文虚中口水都快说干了。他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现下王禀和宇文虚中目光转来,梁师成沉默一下,微微而笑。
“这有何难?某又不是非要萧言这个功臣没下场,知一军州,也算是很得体的处置了。跳过佐贰幕职,跳过知县资序,一下便比金明池唱出进士少了多年磨堪。要是知军州做得好了,再入朝也不是没有指望的事情,这件事情,老夫也对王禀你拍了胸脯便罢!”
闻言之下,宇文虚中和王禀都是松了一口大气的模样。梁师成也始终微微而笑,仿佛主持对付萧言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自己。吴敏脸上却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此桩事中,一直当小人的,似乎就是他吴敏一人而已…………梁师成是何等人,到了此间地位,自然知道凡事轻重。现在要紧是将萧言扳倒便罢。省的再生出若干麻烦来,让蔡京那个老匹夫得了便宜就悔之莫及了。就算许了王禀这个又有什么?大宋政争,从来还没到要人命的地步,萧言运气好,得了文臣出身,脑袋总算是稳稳的。(萧言泪目,感谢贼老天,将他丢在大宋朝…………)将来是不是出知河东,就再说罢。总要自己出尽了胸中意气之后才有一个发落。到时候王禀和宇文虚中还能找他不成?到时候心情好,就是出知河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让王禀和萧言在一个地方互相斗,互相牵制平衡,似乎也不是一个很坏的选择…………到了他这个地位,事情既然定下来,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当下笑呵呵的起身,只是一句:“做得好,好生做!”就已经一摆袍袖,径自出了节堂。外间自然有人迎候,将他送回禁中。禁中柔福那小丫头口不择言,官家恼怒,自己分说半晌,才算是勉强了事。这些时日还要多在官家身边,免生事端————要不是柔福惹出这么一出,自己何必这般急切,不顾身份的来和王禀这等武夫费这么多口舌?当真是笑话。
不过事情能进行下去也罢,再拖不得了!
梁师成去后,只留下安安静静的枢府节堂。吴敏脸色铁青,没好气的看着王禀和宇文虚中两人。半晌之后才冷冷道:“枢府札子,今日就给你。你拣选心腹,等号令行事。一切务必守密,一旦发动,就要以雷霆之势!一举将那萧言拿下!万一泄露,你自己知晓其中厉害!”
王禀脸色此刻依旧苍白,深深行礼到地:“枢府所命,末将敢不从命?一定尽心竭力,为恩府先生行事!”
宇文虚中在旁边冷眼看着,心下也觉得恍恍惚惚的。这件事情,就这样快了了?萧言的命运,就这般注定了?还是那句话,可怜他一场大功!不知道自己居间行事,到底是对是错……………………最要紧的是,萧言此子,绝境当中总能翻身。他又会有什么手段应对?
此时此刻,一向信心满满的宇文虚中,也觉得忍不住有些惶惑了。
~~~~~~~~~~~~~~~~~~~~~~~~~~~~~~~~~~~~~~~~~~~~~~~~~~~~~~~马前街,李师师所居小楼之上。
娇俏可人的玉钏儿,同样也苍白着一张脸跪在李师师面前。眼睛里面汪着的都是泪水。这个时候帮情郎进言完毕之后,才觉得满满的都是后怕。
而李师师坐在锦凳之上,臻首微垂,静悄悄的不言不动。
越是沉默得久,玉钏儿越觉得害怕,终于带着哭腔开口:“小姐,却是我错了。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脱籍了,不嫁了,只陪在小姐身边。还请小姐不要伤神了…………”
李师师淡淡一笑:“在我面前说这个话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了。妈妈今日早就已经透了口风,她却狡猾,不如你傻傻的说得这么实在…………后面说的也是傻话,哪有尽陪在我身边的道理?却是耽误了你一辈子…………这富丽小楼,却是吃人的所在啊…………”
她如玉一般光洁的容颜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是怕牵扯在这些事情里头,才竭力避开。真在里头打转,到时候连骨头都剩不下,官家都护不住的…………结果却还是避不开…………”
玉钏儿已经害怕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想哭却又不敢高声,只能让眼泪无声的扑簌簌朝下掉。
李师师最后还是展颜一笑:“你选的郎君,我是要看的,这是早许诺的。见见他和他背后那个萧显谟也罢…………我就想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男儿。居然这等平燕灭国的大功臣还要行此下作手段,利用我身边的一个弱女子。当面他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想请托门路的话,我啐他一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