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将门世家,自然是有其地位在的。这些家主,谁能没有架子。石崇义也是正经横班。适才石崇义商议大家曲意敷衍,給萧言一个面子,捧他一下。还有人不大乐意。可是说到底,还是钱财二字最重。萧言现在在球市子生意当中,是大家甩也甩不开的了,他背着应奉官家的名义!若是不将这尊神哄好了,他真要乱来,就算最后扯破脸将他赶走,受损的还是大家。为大家长远进财计,稍稍屈节,也不直什么。
当下石崇义一番话说得油光水滑,其他一班人脸上也都堆出了再亲热不过的笑意。人人唱喏:“为显谟贺!”
萧言站在那里,并未曾动。也没回礼的意思,只是嘴角含笑,看着大家。
当下就有不少人心里咯噔一下,不少人心头也泛起了怒意。你萧言不过胜了一局而已,在此拿什么大?
石崇义却浑若不觉,笑嘻嘻的直起腰问萧言道:“显谟,俺们这就动身罢?球市子那里,还等着显谟前去主持呢,一应应奉官家御驾亲临之事,自然都是俺们预备。”
萧言笑着摇摇头:“明日应奉官家御驾亲临一应事情,我全然不动。这不是萧某人一个人的体面,是大家的体面,大家尽管做去就是,明日要萧某人怎么做,萧某人便怎么做就是…………萧某人倒是有些其他话,要与各位说在前面,各位,请坐罢。”
大家都看向石崇义,却看见石崇义在那里微微摇头,一个个顿时沉住气,在花厅四下找座位坐下。看萧言到底能闹出个什么出来。梁师成都忌惮我辈,你萧言还能如何?说到其他,大家哈哈一笑便罢,要伤及大家财路,就是一拍两散,又怕你怎的?
一干人坐下,萧言却不就坐,负手在那里缓缓踱步:“此次萧某人能自达于官家面前,也不必隐瞒大家,皆是自承可以应奉官家内库所用一二…………大宋升平之事,正是丰亨豫大,天子不计之时。萧某人参与一场战事,让天家窘迫,心中宁能无愧?自信还有一点生财手段,所以才能自达于官家御前。而官家圣恩,俯准萧某得以自效,萧某实在感愧无地………应奉官家,便不能单是以这个球市子小做一番了,萧某人还要拿出其他手段来…………”
大家本来满心思戒备的听萧言开口,却没想到他一开始就自承自己是用钱打动官家,居然襟怀坦白到了极处。接下来几句话让在座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时势不好,国用窘迫,交钞贬值,自然引得大家进项都大大缩水。天幸冒出个萧言,这里诸家,少一点的一年都多出三四十万贯收入,眼里顿时就只有钱了。萧言又说现在还不过是小做一番,还要拿出其他手段,沾光的都是大家,叫人如何能不精神一振?
方腾在后默不吭声,肚里暗笑。萧言回返汴梁之后,立身根本就是先以利动之,结果无往而不利。偏生他就有这般生财手段,让人不能不上他的贼船。现在当真要好好搓揉一番这些禁军世家,又将这手段拿出来。果然百试百应,眼看大家就要咬钩。
“…………这诸般手段,也可先知照大家一二。单单以现在球市子而言,这么块地方,一日能容纳几何?每日不过就是万余看客,附带博彩下注之辈也就再多一倍。而且单单每日混战,也太单调了一些。以后还要多多容纳球队,每年一次完整循环比赛,就是一季。球市子中,只有顶级球队可以作赛其间。汴梁四下,都可设立分球市子,其余新入球队,就算低级。每年翘楚者,可入顶级。而顶级每年在孙山位者,便入低级,再打上来也罢。如此这般设立,自然向汴梁四下广布开来,一年又要多吸收多少看客,多少投注?而且这般升降,更平添十倍激烈,让看客更难罢手,只有加倍沉迷其间。到时候再回头想想今日球市子这般景象,倒觉得好生小家子气!”
萧言娓娓而言,众人听得惊讶。这萧言胸中,到底还藏着多少经营手段?眼前球市子大家已经觉得相当不错了,现在看来,萧言早就想及了以后。现在二十一队,优者与劣者赛,看客下注的人都少。而且每日就是二十一队往复厮杀,久了自然也就有些乏味。现下球市子还是火爆的时候,大家偶尔想及此事都暂不理会。却没想到萧言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如此分级的办法,一则是最好的容纳吸收新球队,将球市子的经营影响再广布开来的法门。二则就是的确十倍增加了比赛的精彩激烈。大家已经可以想及,顶级球队和低级球队的出场费都不一样,而各家球队拥有者的面子也是要紧的事情。他日火爆程度,可以想见!球队多了,他们收入自然就是水涨船高。
真不知道萧言这颗七窍心是怎么生的,到哪里学来的这般营运手段!
萧言还不止此,缓缓道:“天下富庶,难道就只汴梁一处?江南也是繁华所在,方腊虽乱,波及也只八州。沿海海商,同样富甲天下。既然承了官家应奉之事,东南方面,也要经营起来,其他先不说,球市子如何就不能开到南方?每年南来北往的人尽多,汴梁这般新鲜事物,只怕早就传到江南了,自然有人想要见识。此刻再不下手,占住先机,还等到什么时候?原来大家影响力只及汴梁,现在我有了应奉官家的名义,如何就经营江南不得?到时候,还不都是滚滚财源?”
单单只说球市子,未免太村,连萧言都要鄙视自家。要画下大饼,那就画个足够,他不看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仍然垂首缓缓踱步,一副装b到了极处的模样:“…………球市子每年都是如许真金白银入帐,此等生意,怎么会没有人想入股?入股无非图的是几分息,稍稍厚給几分利息,有球市子的收入做担保,涌入股本,又是多少?只怕每年募点新股就尽够贴还旧股本息了,但以应奉官家名义大做起来,诸位有幸,才萧某人发起这球市子时就侧身其间,将来还怕不有陶朱之富?”
好处摆出,也足够大利。虽然后面的几句有的人听得不大懂,总知道不是坏事。而且萧言咬死了一点,这些都是要他以应奉官家名义,才能大做起来。抬出官家的招牌,宛然就是一个新的应奉局,比照当年朱缅故事,就知道他所言不虚。而且一切都还算是正当生意,并不如当年朱缅扰民,遭受的压力自然也小上许多。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你们要跟着我萧言,才有财发,还敢谈什么将萧某人甩开么?
石崇义已经听得目眩神驰,想及大家也和他差不多。如此大利,不紧紧跟上的那是痴子。当下就想说几句好话,将萧言捧个着实。然后在细细商议大家将来分润如何。原则就是一个,好处大家都想,吃亏却是不能的。
还没等他说话,萧言却突然抬头,脸已经是拉了下来,说出的话,语气也是冷若寒冰:“…………大家要得此大利,所有一切,都得是萧某人做主!大家尽管等着分红就是,其他经营用人,都是萧某人的首尾!是萧某人每年要应奉官家数百万贯,是萧某人要和各处眼红这大利所在的人打交道,是萧某人应对周遭一切!责任都是萧某人扛了,诸位坐收好处,一转眼之间却能将萧某人轻易卖了,这世间,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没有?话说实在一点,萧某人撇开诸位,自家经营起来,还怕不能有所成就?而诸位离了萧某人,只怕就局促在汴梁城内,守着眼前球市子看着日渐消磨,不知道你们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