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走到哪里都是正理。萧言此前和这帮禁军将门共同经营这球市子,这群人尽得他的好处,却没感觉到萧言厉害处。自然是该舍弃他的时候就毫无心理压力。萧言挟一举斗败当朝隐相之威,得官家钦点应奉之用,再凭借着展露出来的生财本事,突然就这般**裸的变脸威胁。虽然略微显得有点小人得志,可这威胁,在诸人心中,却是实实在在的!
方腾也冷笑开口:“要人手,我们也有神武常胜军。这万余人都是显谟带出来的,会不听使唤?要名义,我们是应奉官家。要身份,显谟与我辈,都是文臣!大家以为依靠的禁中诸人,难道我们送过去的就不是真金白银?显谟实在念及与你等情分,才不忍舍弃。依方某人所言,何必与你们这些武臣辈勾连,如此大利,一旦显谟愿意招揽,不知道多少人愿意改换门庭!当真是笑话!”
方腾就是聪明人,这句话插得恰到好处。他的身份也合适,不象萧言还是行武臣事才上位。正经的士大夫世家出身,大宋武臣,在这班人面前自觉就要矮上一头——没办法,百余年积习使然。他虽然说得加倍刻薄,但效果却是绝佳。当下就有人不安于位!
诸禁军将门世家家主,不少人心中自然是勃然而怒。但是想起破脸就要伤财,顿时就没了发作的勇气。大宋百余年文贵武贱,将这些特别是这些几代都未曾经历兵事的武臣辈,都养得没什么血性了。眼中最重的只有孔方,其他的都不直什么了。不少人心下也觉得后悔,当日怎么就没看出这萧言浑然不惧梁隐相的?早些和他站在一处,现在何必受这种威胁?偏偏这种威胁还极着实,自家的确觉得有点硬不起来!
萧言回头,和方腾目光一碰。眼神中大有赞许之意。方腾投入幕中也有一年多时日了,两人配合是越来越默契。再加上他出身太硬,实在是自己的得力臂助啊…………自己另起炉灶,的确是能招揽另外一批人,说不定还更有声势一些。禁中就不用说了,送钱过去,万事皆休。自己从中分润的好处只怕更多。可是自己所为这一切,却不是为了钱。始终将这些武臣拉拢在一起,也是为了将来整练禁军方便。他萧言要做的,可是一番大文章!
在座中人,就石崇义还撑得住,脸上还维持着笑意,缓缓开口:“显谟既然如此说,我辈就惶恐无地了…………在座中人,谁不相信显谟自己也能经营起一番事业,更不用说有官家撑腰了…………不过我辈同萧显谟一同经营起此球市子,拿出的也是真金白银,动用的也是各家人手。就算撒开,守着现在家当也不至于喝风,我辈虽然不如文臣风光,可在天家亲信处也不差似什么,安稳传家是当无顾虑的…………显谟所言,无非就是要全权主持这球市子之事,将来依托此发展壮大其他诸务,应奉官家事宜,也都是显谟说了算。我辈本是无可无不可的,投出来的钱藏在家里窖中,除了少了几分利息,难道就不是财物了?但请显谟明告由显谟主事后,我辈究竟如何,再决断是不是追随显谟到底罢。”
石崇义这番话说得软中带硬,承认了萧言的确是强势地位。但也暗示,他们是百年世家,萧言现在风光,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大家了不起不陪你玩——虽然是决然舍不得——只要萧言能确保大家利益,大家让你一头又如何?反正担风险的也不是大家,收的也是安稳钱。
萧言沉吟一下,突然笑道:“将来还有借重诸位处,也罢,萧某人就不以为甚了…………近年球市子,预估净利当在六百万至七百万贯之间。萧某二成除外,就是四百八十万贯至五百六十万贯之间。我按高的算,今年就是五百六十万贯这个数字,一文也不少大家的。多的大家也莫眼热,萧某人还要应奉官家,从明年起,一应投入,萧某人占八成,诸位出二成便是。五年之中,以五百六十万贯为基数,每年加增一成。五年之后如何,大家再议。这分红,按月拨付,一月不至,大家就可闹个卷堂大散,萧某人自行避位,如何?”
一言既出,满室中人,又惊又喜。萧言语出威胁,大家本来以为自己收益要缩水了,萧言说不定要多占一些,三成以内,大家也准备受了。应奉官家这个名义太大,可不是对付梁隐相的时候。却没想到,萧言不仅答应确保,以后投入,也是他占了绝大多数,今后五年,还每年加增一成,如此慷慨,的确是让大家喜出望外!
不过不少人心里还疑疑惑惑的,萧言此举,到底能不能算实在?先哄着大家为他效力,接着便以应奉官家名义浑赖,大家又将如何?
这个时候石崇义就显出主事者的决断力出来,一拍大腿站起:“显谟爽快,俺们还有什么说得?就如此罢!以后听显谟吩咐行事便罢!不过俺也说句话,得罪勿怪。显谟与俺们定论,是要达于禁中诸位的,俺们虽不比文臣士大夫,但是与禁中世代联姻,也是轻易离间不得。到时候短了俺们的,都不妨事,短了禁中诸位。虽然官家宠信显谟,但是日日在官家旁边浸润的,却是禁中诸人。到时候显谟与禁中诸位生分了,俺们夹在当间,却不好看。”
萧言笑着举手,示意击掌为誓:“萧某人男儿也,此间所言,尽可达于禁中,让他们放心便是!”
石崇义也笑着举手,和萧言三击,就此论定。接着石崇义便叉手又行个礼:“显谟今日经历这么多事,想必也倦了。迎驾官家,的确是俺们诸家都惯熟之事,一切就俺们自去操办就是。显谟养足精神,只等迎驾就是。”
他说得爽快,萧言一笑点头。这些具体的琐事,他也的确是懒得去办了。今日所有一切,到现在才算是了结,这时倦意,才涌上心头,只想倒头睡他妈的一觉。
石崇义如是说,另外高家家主也嚷起来:“俺小儿也供显谟奔走就是,既如此,俺们就告辞!”其余几家也纷纷应是,看来都要推出个衙内来到萧言麾下奔走应命。以后萧言主持应奉官家事,可是一条蹿红的终南捷径,萧言毕竟人手少,总要用人的。自家是不必去卖这个老脸了,自家子弟,拣一两个塞进来,这等便宜事,如何能错过。
这一下就将石行方和高忠武让出来了,两人是小辈。屏气凝神的听着萧言和他们长辈在那里互相吐露机锋,讨价还价,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现下说到他们这些晚辈,也只有尴尬的笑。
这帮家主,毕竟还有点武臣直爽气度,说了告辞,就乱纷纷涌出了。自去操办迎驾之事。萧言看看石行方和高忠武还站在那里,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去,今夜宿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应器物,自然要叨扰两位了…………有劳!”
石行方和高忠武哪里敢多说什么,忙不迭的应命下去,恭谨之态,比去时又要加增十倍。自然去寻觅最上等的歇宿器物,说不得娇俏清丽的丫鬟侍女,好手段的厨娘也得送来一些,服侍萧言今日在这里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