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言密会高俅,高俅转眼之间就将消息传给何灌,再经何灌别有用心的一番作态,最后知照給禁军将门世家中人之后。几天之内,汴梁城看似仍如往日一般的安堵如常,球市子的乙级球盟赛事也正式开锣,仍然吸引了人山人海一般的观众。但是在暗地里,整个汴梁城的当道诸人,都已经被牵动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几天都从不同渠道收到了消息,默默的关切着此刻所发生的一切。默默的关切着已经准备下场争斗一番的诸人。
朝中有心人,此刻还能沉住气作壁上观,等待着后续事态发展。但是身在局中之人,就是那些都门禁军将门世家,却在这几日里如蚁巢遇水一般纷纷出动了,到处奔走不休。
对于禁军将门世家而言,其实想法是各色各样的。都门禁军毕竟太大,在其间有利益牵扯的家族足有上百,更不用说没有家族依仗,凭借功绩转调入都门禁军中供职,也在这个体系当中分润好处之辈,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广。有的人是一点亏都不肯吃,何灌要将这件事发作起来,去打什么御前官司,他们倒是乐见其成,觉得闹一闹总有好处。自家所得平白就要让出去,比挖了他们的肉还心疼。到时候指示麾下军汉鼓噪起来,朝廷最后还不是只有抚慰?
有的人却是认为萧言有财神之目,想整理禁军财计事,还不是为着自己发财。不然他这么起劲做什么?要不然他好容易巴结到这等要紧的差遣又图的是什么?既然他是为了自家发财,他生财的手段大家都看在眼里,不如就迎他主事,大家一起生发。说不定整理坐粜事之后比整理坐粜事之前,大家还要赚得更多些。
但是对于绝大多数构成都门禁军利益团体骨干的将门世家而言,还是达成了大致一致的意见。就是此次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既然何灌想出头代表大家,就顺他意思就是。和背后站着官家的萧言往还一番,好歹谈一个价钱出来。尽量将这个事情敷衍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倒不是这些禁军将门世家软弱,他们实力深厚,自然远过于萧言。但是凡传承多年的世家和利益团体,早就过了那种随意和人赌赛意气的时侯。讲究的就是安稳和不生事,就算有事,也尽量将之化解。一切能不破脸就破脸。一个利益团体想传承得愈久,就愈在意安稳两个字。任何时代都有锐气方张的人跳出来,但是最后稳稳站着的,还是他们这些世家利益团体。在眼前这个局面,激化矛盾,并不是最优的选择。
而且经过这些人物反复商议,觉得萧言毕竟根基浅薄,虽然手段高明,但是怎么也难生出太大事情出来,在坐粜事后退一步,他应该就能以在官家面前可以交差而为满足。应该就将眼前这一关过去了。
最后这个选择,还是占了压倒多数。百年以来,这些利益团体行事已经有其巨大的惯性。一时能用钱解决,就尽量少生事。反正不要几年,差不多就能恢复原样了。
事情既然议定,这些将门世家之人,一方面与何灌往还,放下架子卑辞厚礼请何太尉稍稍平复那装出来的激愤之心,大家愿意奉何太尉为主,与那南来子商量。圣人万几宸翰,就不必太辛苦他老人家最后出面来解决此事了,大家自行解决,为君分忧就是。
另一方面就不住奔走,预先有所布置。高俅一系作为中人,前段时间遭受的冷遇顿时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去,顿时又受到了亲热无比的对待,仿佛大家是一家人也似。高衙内也很接了几十份帖子,全是世家子弟邀他出来游宴,高衙内伺候太尉汤药太过辛苦,也当得消散消散。至于更会做人的王殿帅,这几日收到的礼物自然都清点得手软了。
各个藏在背后的有力人士,如禁中诸位,如政事堂诸公,如隐相辈,如此刻暂时还做隐忍状的清流士大夫一党,都有人去奔走其间,探问他们对这件事的心意如何。这帮人都是能将火候看得极老的人精,这个时侯也没有太着实的表示。就算不少人对萧言心中耿耿,盼望他倒台而后快,但是现在官家为萧言带来的几百万贯应奉收入所打动,现在持意甚坚,也只是暗中表示先看着就是,一旦萧言举动有什么破绽,他们到时候自然会出手。
萧言在高俅处丢下一句查坐粜事扰动了整个汴梁,他自然也就处于大家关注的中心。但是因为何灌非要揽下和萧言往还交涉之事,这几天还没有人敢凑到萧言的面前打探口风。只是默默关注就是。而萧言也一切如常,该去枢府就去枢府,该去球市子就去球市子。乙级球盟开锣比赛,他也笑吟吟的去主持了一场。未曾见什么人,也未曾有什么举动,连高俅高太尉那里都未曾再过府拜访。仿佛这件事情不是他引起的一般。只是由着别人自己去揣摩这个总是出人意料的萧显谟到底打算将整理检查禁军经费财计事要做到何等程度。
萧言如此举动,在许多人看来,算是松了一口气。萧言举动,太象是官僚体系中要行什么事情那种紧拉弓,慢放箭的手段。风声放出,只等别人上门来谈。把握分寸能够交差并且給自己留够足够好处便罢,绝不多迈一步。
可是在关注萧言一举一动的寥寥几名有心人当中,心中那层隐忧却是更深。萧言上位,什么时侯走过寻常路来?已经有人隐隐约约感觉出来,萧言所欲之事,也许能让整个大宋震动。也许会引起大宋天翻地覆的变化。检查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在萧言手中,最后也许会生出无数雷霆!
但是这个时侯,他们也只能在心中默默想想便罢。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禁军这个利益团体如此庞大,根据如此深厚。多少年来都这样过来。就算是萧言挟着如此局势下,必须要对禁军有所整理的时势,但是能在禁军这个利益团体里面咬下一块肉来,已经算是他超水平发挥了,足够让其心满意足的对官家交差。难道还指望他这个毫无根基,只是初初得了差遣用事,全部仰仗就是官家那不知道什么时侯就会失去的宠信之人,将都门禁军彻底翻过来不成?
要是真的如此,那大宋过去百年想对都门禁军下手最后却无功而返的多少名臣,都成了笑话!
如此这般扰攘了几日,在一番紧锣密鼓的奔走往还讨价还价之后,何灌那里,总算是放下了架子。放出口风来,愿意为了大局,不和那个幸进的南来子之辈决裂。愿意勉为其难,为大家出头,和那南来子商议一番,看与他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为的总是在这国家元气未复的时侯,都门禁军这等根本之事不要生出什么波折来,和这南来子对坐而谈,何太尉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何灌总算落下架子,诸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就和何太尉约定时间,大家上门与何太尉细谈,将与萧言交涉的方方面面都敲定下来,争取将这一天云雾,就化得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