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萧言一旦和嘉王有什么默契,自然就是耿南仲的生死仇敌。更进一步说,是与耿南仲宇文虚中这些将太子奉为将来依靠的旧党士大夫清流一党的生死仇敌。

    如果说以前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他们这一党人物对付萧言还是为了在朝中抢位,为了限制蔡京卷土重来恢复往日权势的话,现在就真的将他当成一个必须要除之而后快的政治对手了。

    萧言要是此刻在旁边听到耿南仲这等怨毒之言,说不得就得大叫冤枉。他还真没有心思在此刻参与嘉王夺嫡之事。而且对于萧言而言,拍赵佶一个人的马屁都是捏着鼻子了。没事再給自己找一个将来主子难道很过瘾?他此刻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能在未来几年,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嘉王自己自作多情硬要凑上来,萧言也乐得利用。将来说不定还要大用特用…………

    听耿南仲满腔恨毒的说完,吴敏沉默少顷,轻声问道:“这南来子要查坐粜事,进行得如何了?”

    宇文虚中摇摇头:“这坐粜事,萧显谟实在选得极准。从这几日传来风声,禁军将门世家已经是准备让步了。要将几百万贯之数交到萧显谟手中…………似乎就是这样了结。毕竟萧显谟背后站着的是官家,禁军将门世家不能一开始就是硬抗…………若是伐燕战事,都门禁军能稍有效力,也不至于此刻忍气吞声,说到实处,还是这些都门禁军知道自家不争气,朝廷必然要有所动作。指望稍坐让步能将事情敷衍过去,官家和朝中之人或能心满意足,将来不至于伤筋动骨…………现在不少人在其间奔走,三衙高太尉一系人物作为中人,侍卫亲军步军司的何副都虞侯也热中得很,看来差不多已经成了定局了。”

    听到萧言又得一筹,居然轻轻松松就在都门禁军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吴敏脸色自然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作为文臣士大夫而言,他们自然也是想整顿颓废到了极处的都门禁军的,朝廷财政匮乏,几乎无可用之兵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事实,不加以整理兴革实在也挨不下去了。但是这事情,必须操持在他们这些文臣士大夫手中,而不是一个出身不正,居心不测的南来子手中!

    可是这南来子偏偏有治事的本事,什么事情到他手里似乎都能拿出解决的手段。现在要是在坐粜事上萧言又下一城,在官家面前地位就更不同了。要是这萧某人能稳住脚步,将来说不定就是越爬越高,此子要是始终在朝堂中枢站有一席之地,却让人瞧着岂能不眼内出火,恨不得一口水将他吞了?

    吴敏左思右想,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奈何萧言的手段,只能故作宽慰的道:“二兄也不必如此,这南来子一时得宠便一时得宠罢了。毕竟论起根基,他还是浅薄。最让人忌惮他可影响其间的神武常胜军也要外出河东,某在河东,就是睡觉时侯也会睁着一只眼睛盯着这支神武常胜军。现在看他的手段,似乎已经是至矣尽矣了,难道还能生出什么变数来?现在且由他就是了,只要这南来子还想朝上更进一步,大宋制度,这资序上面总要走一遭的…………总有他出外的时日罢?只要他不日日在君前固宠,还能有今日地位?圣人面前那点情分,自然就是淡了…………到时候也就不能成其大患。现在就先且看他风光就是!”

    这几句话却是老成之言,萧言最大弱点就是根基不够。虽然遭逢异数一下升到如此地位。但是对于在大宋为官而言,他年纪太轻,资序不够。只要萧言还想朝上升,按照大宋制度必须资序圆满,就是说必然要出外的。一旦出外,他又不是正统士大夫,在大宋朝堂当中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地位,都是靠他一个人奋斗得来。到时候在都门当中,难得有什么奥援,君前情分也自然淡了。到时候有的是下手余地。他要是不想朝上升,不想出外去凑够资序,了不起也就是天子身边一个幸臣,不能入居中枢执政这等能施加绝大影响力的地位。再怎么有本事,也就无足为患了。

    耿南仲听了这番话,频频点头。论起内心,耿南仲和吴敏是恨不得将萧言马上就扳倒的。可是现下偏偏是无能为力。只有靠着将来大宋制度的巨大惯性,慢慢将萧言在其间磨碎了。对于大宋这个已经运转百年,任何人都不能违逆的制度惯性。耿南仲和吴敏倒是有信心得很。

    当下耿南仲吐口气,收拾容色淡淡道:“就先且容这小丑跳梁一些时日罢…………这等幸进之辈在位一日,就不知道要給大宋带来多少损害。将来这元气虚耗,还是要靠我辈来弥补,真是任重道远…………”

    这边吴敏和耿南仲谈得相得。宇文虚中却一直在皱眉想着什么。半天都未曾吭声。耿南仲想更劝一杯于吴敏,举杯在手却看宇文虚中在那里定定的不动。开口招呼:“叔通兄,且进一杯与讷言兄寿!”

    宇文虚中一下从沉思中惊醒,却不举杯,对着吴敏和耿南仲轻轻摇头:“适才讷言兄与道希兄所言,自然是正理,学生却想着萧显谟一向为人行事,忍不住有些出神了…………”

    耿南仲皱眉道:“此刻为讷言兄送别,多想那厌物作甚?讷言兄一去千里,当多劝几杯。汴梁佳酿,再欲与讷言兄共饮,却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吴敏却停杯不饮,笑问宇文虚中:“叔通兄,又想到什么了?”

    宇文虚中神色凝重,语调轻轻的,仿佛怕被三人之外其他人听见也似:“…………这萧显谟一路行来,都是行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他如此精明强干之人,如何能不知道就算现今他小有局面了,将来按照寻常道路慢慢向上挣扎,依然是机会渺茫?此人行事,惯于破釜沉舟,一向能泼出胆子。此次坐粜事,要是就止于此,实在太不象他惯常作为了…………学生总觉得,他还会继续向禁军事下手,最后生出绝大变数,然后他才能获得更大利益,以我辈想不到的手段,再向上更进一步!

    …………一场平燕战事,萧显谟顿时就告显贵。回汴梁以来,更不惜和如日中天的隐相对上。什么事情,在他手中都要得到对他自家最大益处才肯罢休。此次检查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如此重大名义,萧显谟又岂能只因查坐粜事而告满足?在学生想来,他必然要伸手入都门禁军当中,彻底搅动一切,直到能掌握住都门禁军一部分实力才告罢休!”

    宇文虚中语声幽幽,顺着自己思路说下去。一时说得顺了,最后几句话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个不过单纯是他的感觉罢了,刚才一时忘形,居然全说出来了。在座两人都是脸色铁青,一则是不敢置信。萧言对着禁军这么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能在坐粜事上胜了一局,已经是足够让人惊叹不置的事情,让人不能不说萧言向来命硬。要说他还想继续对禁军财计事动手,生出更多事情来,简直就是萧言自己想寻死路。禁军这个利益团体被逼急了,有太多方法可以对付萧言了。以萧言精明,怎么会愚蠢到这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