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将来那个大宋,能比现在这个好一些罢……
朝中党争纷纷,边军渐渐割据自雄。文官怕死武臣爱财。在繁盛的外表之下,内里一切无不虚弱不堪。单单是迫在眉睫的军事上的威胁,大宋能拿出的应对手段都残破到了极点。朝中还歌舞升平不以为然,对仅有的能战之军还百般猜疑削弱。
正常发展下去,绝挡不住女真鞑子一击。
显谟所作所为,都是在赶时间啊……所以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出了断然手段。可是显谟,你却再没有了退步余地。本来还可以安心在汴梁做一个富家翁的。现下却只能越攀越高,稍有停步,摔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你真的要将这个大宋掌握在手中么?来日劫数过后,这大宋,又是怎么一番模样?
韩世忠猛的摇摇头,将这些胡思乱想甩出去。现下伤春悲秋做什么?直都不象俺泼韩五本色了,现下要紧的事情,是赶紧将这河东路闹得天翻地覆,才保得住神武常胜军,才保得住汴梁的萧显谟,才保得住俺们这些忠心耿耿跟随萧显谟之人的功名富贵!至于将来如何,就在对女真鞑子死战的战场上,再对整个天下交代罢!
韩世忠是拿得起放得下之辈,心思一定,居然就好整以暇起来。对着甄六臣笑道:“和汤四郎是不是又对上了?这汤四也是,既然有气,还巴巴的赶来做什么?实性子人认了死理,怎么也难拗过来,六臣,听俺一句,以后绕着汤四走就是。要是想从军得富贵,入俺直领所部就是,谁让你对俺老韩脾胃来着?哈哈,哈哈!”
甄六臣脸板得跟一块铁一般,冷淡的回了一句:“大宋富贵,俺甄六臣没什么兴趣。汤四要和俺过不去,冲着俺来就是,绕着走也不必。不过他若有事,要遣人应援,不必算上俺。俺没什么兴趣。”
韩世忠皱皱眉,随即又松开。一个团体还是一个个人组成的,怎么也不可能大家协和融洽在一起,贸然出头强作调人,这是抢了萧言这个团体中最高位之人的活儿。他泼韩五可没那么傻。只是敏锐的注意到甄六臣话里的意思:“西京大同府,女真鞑子军马,应州那里有可能出事?”
他虽然替萧言掌控着这北地全局,可是应州那里毕竟没有亲至。不掌握第一手的情况,就不能做出切实的判断。复辽军北上应州,本来韩世忠就不大同意。不过冲着郭蓉面上,而且要能切实掌握住应州,当住女真鞑子南下通路,自家在河东路和云内诸州这一通大动作,安全也更有保证,凭着这两天,韩世忠才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此刻甄六臣话语当中,似乎应州还不大稳当?他是常胜军宿将出身,战阵经验丰富。他的意见,韩世忠可轻看不得。
甄六臣摇摇头:“应州留有两百老底子人马,新扩军马千余。应州城坚,天气又寒,大雪封途,照理来说问题不大。女真鞑子要南下,不可能在这冰天雪地里面绕远路,只有打下应州。此刻野无所掠,大军在外难以持久。怎么样也能支撑到俺们返身北上罢……不过只是心里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甄六臣和汤怀之间矛盾仍在,可是在兵事上还是有一说一,直言无忌。
韩世忠又皱起了眉头,想想也就放手。兵事上头,没有万无一失的道理,处处皆备就是处处无备。现在重点正是在这河东路。况且甄六臣也说常理而言应州问题不大,只是略略觉得有点不对罢了。为一个可能的隐忧投注手里有限的资源,这抓不住关键的作为,可不是他韩世忠做得出来的。
他朝甄六臣挤挤眼睛:“放心,说什么以后也不让你和汤四照面。俺老韩这么关照你,可记得请俺老韩吃酒……好了,动手罢。顿在这儿恁久,手脚都是冰凉。”
玩笑的话语之间,韩世忠轻描淡写的就已经下了号令。甄六臣一怔之下才反应过来。
在这一刻,韩世忠目光如电,再没了适才的轻松模样,凌厉的逼视在甄六臣脸上:“不许杀人!不然韩老子就杀你!”
甄六臣和韩世忠对视一眼,默然无语,伸手一挥。明亮的月色下,当先甲士将复辽军的旗号高高举起,向前倾斜。几百马上甲士同时催马,压下山坡。在他们身后,又不断冒出一队又一队的步卒。越过山坡棱线,毫不停顿,向着繁峙县城方向卷过去。
在步军阵型两翼,都有檀州出身的兵马在两旁督阵。他们也算得是萧言打造出来的心腹嫡系人马之一了,甄六臣以萧言心腹家将身份统领他们,再加上严刑峻法,让他们对号令奉命唯谨。用来他们来监督新扩出来的云内诸州军马,再是放心不过。
在河东卷起乱事,就是螺丝壳内做道场。既要震动天下,又不得有什么杀戮。不然萧言在神武常胜军中一直秉持的大义就难以站住脚。对于统军将帅而言,最是束手束脚不过。可是要在整个朝廷的逼迫之下自全,还要发展壮大,却又有什么办法?
萧言可从来未曾对麾下人马说过,他走的这条道路,会轻松愉快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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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峙县城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寒风在城头呜呜响动。
边地冬日,到了晚上鬼都不愿意出门。荒僻之地,也少有什么娱乐节目。就是流官至此,也算是苦差事。晚上朝炕上一钻,暖暖和和睡他娘。谁会想到,在月色之下,一支铁甲带着北地霜寒,打着已经灭亡了的辽国旗号的军马,会悄无声息的直扑向繁峙县城而来?
城头之上,本来按照规制要有人打更巡守。都是城中马步弓手的正分差使。边地规制,十丈城墙就要有一个人。不过这规矩几十年下来,谁还管他。就是最近有了些北面乱起的风声传来,每天晚上才拨了两名马步弓手上城墙打更巡守。已经算是难得的戒备防范手段了。
今日两个倒霉鬼却是和自家一班弓手兄弟赌输了钱,还欠下别人一笔。没钱还债,只好用替别人巡守一夜来顶账。本来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哪里会勤谨从事。早早就留下墙头寻了个颓玘的墙下土洞,拉些杂七杂八的玩意窝了窝风,倒头呼呼大睡。
半夜一个家伙尿急醒过来,本来就想在旁边解决。却被另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弟兄骂了两句:“去远点地方撒去!直娘贼,却要俺整夜闻你的臊气不成?要不是跟着你这厮鸟只是博叉,也不会输得这般灰头土脸!”
那尿急家伙情虚,只得上了城头。对着城墙外掏出家伙来只是嘟囔:“却是好生冷,可千万不要冻坏了也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