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汉子个个披甲,还有亲卫将装饰狰狞的面甲放下来吓唬人。牛皋也将自家门栓也似的两口铁锏将出来,在空中挥舞。
十几个粗壮嗓门一起大吼:“都入娘的让开!僵着不动,踏死莫怨!”
在门口骚动的那些难民和太原府城中百姓,虽然为骚乱所裹,一时红了眼睛。但是这般动静之下,人人也都稍稍冷静一些。有些难民是从代州大营经过的,知道来人都是神武常胜军。这帮军汉都是凶神,可招惹不得!再向后一看,远处黑压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正森冷布阵,冲着这个方向。正是神武常胜军旗号整齐,大队齐至!
谁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谁鸟知道是不是神武常胜军干脆反了,来夺这太原府城!
神武常胜军要反,和河东路的杀戮之祸,只有十倍与前。大家只怕连逃的机会都不曾有!
城上城下,这个时侯也多有人看见神武常胜军前来。远远布阵止步。谁都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呼喊声转眼间就变了内容,一叠连声都是:“神武常胜军至矣,神武常胜军至矣!”
本来猬集在城门口的各家逃难大族,嗡的一声炸开,再不管什么。家中精壮开路,拼命在人潮中撞开一条路来,四散而逃。河东各家大族和神武常胜军打过交道的,不少人家还被神武常胜军强借过粮秣。知道这支军马和他们不大将他们这些地方豪族看在眼里,要是有什么变故,他们还不是神武常胜军口中的肥羊?直娘贼的还进个鸟的太原府,还寻吴敏要个鸟的说法。赶紧离开这个险地就是,破着多费几双鞋,干脆逃过了黄河也罢!
当下人喊马嘶,儿女哭喊响成一片,刚才还猬集成一团的,人山人海也似的骚乱人潮顿时炸开作鸟兽散。车翻人倒,马鸣骡嘶。扔了一地的破烂东西,石头木棍,鞋子帽子,飞也似的离开此处。城墙上也是你推我挤,山崩也似的朝着城墙下退。有些人来不及,甚而心一横就朝城下跳。反正太原府城卑小,高不过丈,想摔死也没那么容易。
在牛皋十几骑面前,在城门口猬集的数千骚乱人群,一下就被惊散!
马上这十几名骑士,人人挠头,俺们怎么就有恁大凶名了?
牛皋却不管那么多,直直冲向屈盖那一行人。屈盖他们刚才已经在人潮当中斗得昏天暗地了,人人带伤,哪怕以屈盖凶悍,也觉得压力越来越大。骤然之间,就觉得周围一松,红了眼睛围着他们的那些难民百姓一下跟见了鬼也似的作鸟兽散。
屈盖等几人都是愕然,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一个个自然而然的就精神一松,有的人已经一屁股坐倒在地,呼呼的喘着粗气。骨软筋酥再也爬不起来。
难道是安抚遣人来援救俺们了?
只有屈盖还昂然站在那里,双目精光四射,盯着直冲自己而来的十几骑精悍甲士。哼了一声:“直娘贼的神武常胜军怎么来了?难道这帮厮鸟真的反了?奶奶个熊,一下就吓跑了几千人,好大威势!直恁般厉害?俺却不信!”
牛皋转瞬之间已经冲至屈盖面前,一扯缰绳裆一沉,坐骑咴咴嘶鸣,马蹄刨得冰雪乱溅。竟然一下就停住了脚步。牛皋盯着屈盖,马上马下,两个黑脸汉子对望。牛皋咧嘴道:“好个凶汉,怎么有刀不用?凭着你本事,杀伤几个,也就冲出去了。”
屈盖哼了一声:“砍鞑子脑袋可以换赏钱,砍百姓脑袋,俺找谁讨赏去?打到现在,俺也未曾带伤,要是谁让俺见血,俺杀回去,也不会手软…………直娘贼的你可是神武常胜军,你们是不是反了?”
牛皋呸了一声:“反你妹!”
这句话却是他跟在萧言身边,不知道什么时侯从萧言口中学来的。对于军中粗汉而言,显谟口中这一句你妹,实在是爽快剽悍之气齐备,是大家这群丘八可以学而习之,活而用之的金玉良言。
牛皋打量了屈盖几眼:“跟俺走一遭罢,俺们半根指头没动,这太原府城就乱得跟抄家也似。你们就这点本事,俺们来个百十人就取了太原府城,还用得着这么支大军?俺们将主有话问你,爽爽快快跟着走就是。直娘贼,不用俺们神武常胜军,贼寇还未近太原,你们自家就能折干净了家当!什么鸟安抚,只有折腾俺们这帮军汉的本事。”
屈盖也呸一声:“走你妹!爷爷想去哪里,还要你管?俺偏要去见安抚,闭城对付你们这帮配军,你咬俺鸟?”
这句你妹实在是太对一帮粗汉胃口,屈盖转眼间就学会了。一句骂回去,顿时觉得念头通达万分,浑身都爽快。
牛皋嘿了一声,将锏一挂,骗腿跳下马来,砂锅大的拳头就朝着屈盖招呼:“厮鸟,自家不愿意去,就打得你去!”
屈盖也大吼一声,将手中佩刀一抛,捏着精拳头,迎上去就和牛皋砰砰蓬蓬打成一团。牛皋犹自不忘招呼麾下:“谁也不许帮手,老子非得打服这贼厮鸟!”
两个粗汉扭成一团,顿时就战得山摇地动。
两人动手快,结束得也快。牛皋和屈盖本事差不多是肩左肩右。不过屈盖已是残场,牛皋还是生力。而且厮杀汉之间争斗,再没有纠缠良久的,几下就能分出胜负。战阵之间出手就得伤敌,哪有捉对厮杀,大战个几百回合的?
咣的一声,牛皋一拳就砸在屈盖脸上,打得这凶汉仰天便倒,躺在地上只是喘气,扑的一声吐出两颗门牙来。牛皋一把扯他起来,青肿着脸颊也喘气:“直娘贼,好歹没耽搁太久,将这些人全拿了,送至韩将主处!”
~~~~~~~~~~~~~~~~~~~~~~~~~~~~~~~~~~~~~~~~~~~~~~~~~~~~~~~~~太原府城当中,这个时侯已经是沸反盈天。
骚乱已经完全蔓延了开去。
任何人口密集居住的所在,一旦乱起,就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哪怕在后世统治严密,平均每百口人对应一个警察的现代大都市,都是如此。更不用这个时侯的大宋了。
大宋官吏在历朝历代已经算是多,但是太原府城几三十万人口,驻泊禁军,马弓手歩弓手,阳曲县土兵,也不过就是两千多人的数字。驻泊禁军大半还在城墙上城门口布防,这个时侯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这压制维持治安的力量就显得加倍的薄弱。
这场骚乱突然发生,又一下变大的原因,也是其来有自。
边地乱起,大量难民南下。代州大营截留了部分,剩下的都朝着太原府城涌来,还有四下乡里有些人只觉得府城是最安全的,也涌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