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时侯,突然多了这么多避乱之人,都是极其严重的治安问题。需要用极大的气力来安抚。
偏偏太原府城中现在主事之人,吴敏有好些日子都神不守舍,只是正常布置了一些寻常安民的举措。与吕存中昨夜商议之后才算镇定下来,准备严保甲,整户口,用民壮,起团练强壮,来安定太原府城内外情势。
而太原府城其他地方官,有多半是生怕牵连着跟吴敏一起背黑锅,这个时侯做多错多。还不如守着自家本份,不要多事。甚或有些人是准备看吴敏笑话的。也没做太多安民的事情。
河东路承平数十年,骤然遭逢边地乱事。人心已经是慌了。一下又涌来如许避乱之人,各种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此刻又是冬日,既没有农事又没没有多少商贾之事。闲人众多,尤其那些没有家当,靠卖气力吃饭,做一天得一天食的闲汉们,这个时侯未尝没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
太原城中虽然还未曾遭遇兵火,可人人都是提心吊胆,但有流言,一夕数惊。不仅怕犯边贼寇鞑子打过来,还怕那已经与安抚使决裂的神武常胜军干脆反他娘。不管是哪种,转眼间太原就会成为杀场。太原府城当中虽然还在勉强度日,可内里这民心士气,随时都会溃决!
边地百姓,民风也向来比腹地要悍一些,对官府畏惧心理也要弱一些。种种桩桩凑在一起,其实太原府城中情势已经绷紧到了一定程度,但有火星,也许就要出事。可偏偏府城大小官吏,在这个上头没有做多少事情。连大宋统治体系最拿手的安内之事,都做得完全不合格。
今日在城门口偶然起了口角,屈盖又以安抚亲卫的身份大动干戈,凶悍异常,一下就激起了太原府城内的骚乱!
既是偶然,也有必然。
不管这场骚乱来得多么突然,不管这场骚乱局中所有人都未曾料到。却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转瞬之间就遍布全城,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城中四下,火头都升腾起来,烟焰腾空。哭喊呼叫之声,接地连天。
城中闲汉游手,到处行劫。牢城当中配军也生事,制服了配军,涌出来跟着抢掠得兴高采烈。这些配军,破坏力更是巨大!
大宋所谓河宴海清,所谓丰亨豫大。在一个边地有警消息的刺激下,在太原府城,就将这层光鲜无比的虚饰,完全扯个干净!
这个帝国,其实已然虚弱得一碰既倒!可局中绝大部分人,还不愿意看清这个事实,仍然朝着万丈深渊一路狂奔而去!
萧言抛开自己一切的矫情,一切的虚伪。使出这等决然手段以保自己地位。其实就是在这帝国真正崩溃之前,多争取一些时间,多积蓄一些力量。让未来那场血海,不会象历史上那样铺天盖地,让华夏每个繁华城市,所遭际的超过眼前这座太原府城景象百倍的惨景,不再发生!
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萧言已经根本不愿意去想了。真要纯用道德的角度来评判萧言,他已经足够枪毙两个小时,用两挺机关枪翻过来覆过去的打。
可就算他亲身在这太原府城面前,估计也会面不改色,默然而视。
虽然还残留着穿越之前那个小白领所剩下的那些随和可喜,那些言笑不禁。可在这些只是因为惯性留下的外表下面,他早已经是经历无数血火死生挣扎之后,所磨练出来的这个时代一个合格的…………枭雄。
安抚使衙署当中,涌出了一队人马,护持着一众官吏,仓惶而顾。
腾空烟焰,卷起的黑灰簌簌落在一行人的官袍之上。响彻全城的哭喊之声,撞击着他们的耳鼓。让每个人都是神色仓惶,不知所措。甚或还有人满脸都是绝望的神色。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吴敏他们。
全城骚乱,神武常胜军突然掩至的消息传来。节堂当中彻底混乱了,所有人都莫衷一是。谁也理不清楚这城中骚乱到底是因何引起,而这神武常胜军前来到底是要夺城还是要做什么。不过吴敏和萧言联姻,神武常胜军已然为吴敏所用这番话,谁都再不相信了。
可这个时侯谁也没心情去指斥吴敏的无耻了。边地有警,大家还好敷衍。要是神武常胜军跟着造反,大家就只好等死。就算神武常胜军不造反,只是来弄什么饥军求活,向着大家示威生事,太原府城,这河东路腹心之地乱成这样。大家这眼下权位,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保不住!追夺出身文字,编管远恶军州,到死都不能踏足中原一步,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了!
负有治安责任的禁军副总管江伟,阳曲县首县王节,还有本路提点刑狱使,赶紧要了几名护卫,匆匆出去。看能不能稳住城中要害地方,看能不能集聚一点力量,平息城中骚乱。至于掩至城外的神武常胜军,只好不管。反正现在神武常胜军要有什么动作,大家也只好瞪着眼瞧着。神武常胜军拿他们这一群人,想sm就sm,想爆菊就爆菊,谁也没有半点法子。
剩下的人在节堂当中,大眼瞪着小眼,全都是手足冰凉。人人心里都乱糟糟的,谁都理不出半点头绪。
最后还是吕存中稍稍镇静一点,提议是不是召集一点剩下的亲卫,护送诸位大人出外。看能不能济上什么用场。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这么多官儿汇集在一起,万一真的到了不堪言的关头,就彻底给人一锅烩了。连一个逃出去报信的都没有。带着护卫出外,一则了解一下情势到底如何,看能不能有什么应对的法子。二则就是分头逃起来也方便一些。
众人慌乱之下,只要有人提个法子出来,就胡乱点头应了。衙署当中得用的亲卫,壮健些的下人都点上了。吴敏好歹未曾带家眷来赴任,也没什么负累。只要随身关防带着,这个衙署就算给烧了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元随亲卫们披甲持兵,有马骑马,没马步行。健壮仆役下人或者拿口刀,或者干脆就扛着根门杠子。心惊胆战的跟着走,护卫着一帮骑着马的大小文官们乱纷纷的涌出了衙署。
安坐在节堂当中还不觉得,一出来这乱世景象就让每个人都心底冰凉!
大家都是太平官儿,平日里指点江山,只觉得书生也可若得万户侯。只觉得外敌边患,只要自家领军,不足平也。可是这真正的血火,真正的惊呼惨叫,真正的离乱景象充斥在眼前身周,谁都觉得自家就处身在惊涛骇浪当中,毫无抵抗的能力,毫无应对的法子!
虽然身边多少还有些护卫,可是从吴敏以降,每个大宋官吏都觉得自家随时会在这场席卷全城的动乱当中没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