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虽然保下萧言,为的还是保住为他所牵连的嘉王赵楷,限制旧党清流辈与太子结为一体,势力大张,甚而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的君权。
可并不代表,他对萧言掌握的财计事不看重了。萧言毕竟是暂时利用的过渡人物。等朝局稍稍平稳一些,对于这个能生出无数事情来的南来子,赵佶一点也没有再留他于位的意思,得保首领远窜琼崖已经算是萧言祖上积德。
这段时间,就要赶紧将萧言所掌握的这一大笔财源整理清楚,全部握在自家掌中。
梁师成为赵佶赶鸭子上架,和赵楷共同提点这财计事。就奉赵佶号令传召萧言至此,敲打一番,让他赶紧将一切整理清楚交出来。
不得不说,赵楷实在是不堪大用。虽然因第八平的提点,在危急关头鼓足勇气来了这一招神来之笔。但是事情过后却又后怕,再不愿意和萧言沾惹半点干系。今日本来应当是他和梁师成一起前来寻萧言问话,他却告了病,说是冒了风寒,怎么也起不了身,今日只能偏劳梁宫观主持一切了。
梁师成倒也没什么,和赵楷不要牵扯得太深也算合了他的心意。而且以前与萧言的积怨犹在,今日好生炮制他一下也算是稍稍纾解这心头怨气。
从一开始就拿足了架势,踞坐于外,不延萧言入内。一些膀大腰圆的内使还在他身后侍立撑腰。大宋内使对大臣,无礼如此,今日从梁师成始。
在梁师成想来,萧言侥幸得脱。估计自家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现在正应该后怕得跟什么也似,也应该深深明白自己处境之劣,其实并没有太大改善。仍然是汴梁城中千夫所指的对象。归于自己提点,就应该奴颜婢膝到了极点,指望能巴结上他梁隐相,得以保住自家微末地位。
就算梁师成没有半点想照应萧言的意思,看着这个以平燕功臣自许,桀骜不驯的南来子在自家面前屈膝,也不失为一快意事。
所以梁师成才冒着风寒,在室外等着萧言前来。一则是实在不想拿萧言当下属。二则就是就要在大庭广众当中,狠狠折辱这个南来子!
却没想到,料中应该惶惑不安,瘦了一大圈的萧言。仍然腰背笔直,双眉如剑,目中神采湛然。仍然是那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稍稍弯腰的样子。气度沉稳的缓步而来,恰如分寸的行礼,不冷不热的招呼一声,仍然是那副目无余子的模样!
这南来子,当真该杀!
照理说梁师成久矣身处上位,而且学识功底极深。虽然是个阉竖,可早就养成了士大夫气度。政争之间,哪怕是与生死大敌也向来面上雍容气度不减。可是对着这南来子,却怎么样也也忍不住要用今日这般堵在门口示威的幼稚举动来表明他的敌意。
实在是因为这南来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和梁师成已经习惯了的大宋,已经习惯了这大宋末世陈腐之气格格不入。以常理对之,这南来子却活得摇头摆尾,滋润万分,什么样的危局都能脱身出去。对这南来子,再不能以寻常手段了!
看到萧言这副模样,梁师成自家知道这堵在门口的幼稚举动有些自取其辱。当下冷哼一声,也不答礼,拂袖而起,转身就回明堂。他岁数大了,在这里顶着冷风吹也着实有些吃不住。
一众随侍内使都狠狠扫了萧言一眼,跟着梁师成匆匆而入,只有最后一名内使嫌恶的说了一声:“还呆着做什么?隐相还有话要问你,趋前说话!真是个没眼色的村货!”
说起来萧言向来是依足了幸臣的本份,对内使辈手面从来没有小过。应奉天家财计本来就是要和这些阉人打交道。以前和内诸省的使臣们关系算是不错,见面都有说有笑。看在钱财份上,内使们也没有一人和萧言过不去。
可是今日梁师成都如此作态了,一众没卵子的家伙自然见风使舵。对萧言疾言厉色起来,还唯恐眼睛瞪得不够大,语气不够恶劣,态度不够嫌恶。在这些作态背后,又有掩藏不住的垂涎。现在这么一大注财源圣人送到内诸司了,不让这南来子狠狠脱层皮,就不算得让他们领教了自家的手段!
反正圣人要保住的也是嘉王,对这南来子也没什么好感。现在嘉王又不出面,这南来子还不是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
萧言嘴角,只带着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的讥诮笑意。内使辈的恶意落在身上,片尘不染。举步就跟入明堂当中。
明堂内梁师成已然踞坐在上首,捧着宫熏微微闭着眼睛,两名内使小心的捧着饮子。萧言站在下首,梁师成就当没看见。萧言也不言不动,反正已经行过礼了,你梁隐相想什么时侯开口就什么时侯开口,我们大家耗着便是。你老小子是没**之辈,腰不见得有老子好,看你能坐到什么时侯。
过了半晌,梁师成才嗯了一声。旁边内使会意,对着萧言尖声呼喝:“应奉天家财计事,现在已经着落在内诸司身上。原来圣人恩德,让你操持行事。结果却是惹得天怒人怨,现在将库中收存,帐目备细,全部交上来罢!回去闭门候着,等查点清楚,内里有无情弊之后,再做发落。宫观恩典,给你三日时间准备好一切,要是你恭顺些倒也罢了,宫观少不得要周全你一二,要是居间有什么私下的动作,还想瞒天过海,你自家也晓得现今处境如何!要不是宫观一力在这里顶着,现在你已经披枷带锁,等着起解发配了!”
萧言闻言,不过淡淡一笑。
梁师成眼睛半睁半闭,仿佛神游物外,其实全神都贯注在萧言身上。看着他这番作态,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很有些玉树临风模样的南来子。这个家伙,到底觉得有什么仗恃?还是真蠢到这种地步,以为圣眷尚在,他有点理财本事,圣人就能将他保全到底?
依着他的本心,实在是想派出使臣,查封萧言现在掌握的一切。除了他掌握的一应应奉天家财计事,那么多发行债券所得。连萧言平燕攒下的家当都给他收拾得一干二净。再打断这南来子五肢,丢到刑部大狱里面要生不生,要死不死。
除了本来对萧言的仇恨怨气之外,这次圣人硬将他和嘉王拉在一起。让他平白和太子一系,旧党清流之辈做了对头。梁师成更是郁闷到了极点,却又没个发泄的渠道。
不必说梁师成的政治光谱本来就有些偏向旧党之辈,当日和此辈联手对付蔡京权倾朝野之势也有联手情分。虽然支持了嘉王一阵但是发现这位三大王实在不是能成事之辈也撒手得快,和旧党清流,太子一系人物得罪得并不算深。此次河东乱事引发的汴梁朝局变动,梁师成基本上也算得全盘配合旧党清流辈,可称是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