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虎儿,你这身量,俺给你准备一腔羊,怕是不够。今日吃得不爽利,来日到哥哥门上,俺再预备,总要让你尽兴才是。”
叫魏虎儿的大汉身后还跟着几人,都是长大汉子。身上衣裳都不差了,看起来本来是过得不错,现下却是人人都脸色愁苦,闻着村店里面飘出来的酒肉香气抽鼻子。
魏虎儿闷声闷气的哼了一声:“五哥高义!俺也没什么说得。现下谁也不肯要俺们这一身气力,五哥要是用得着,卖给五哥就是!”
这些却是以前是拱卫禁军,后来仗着身量长大,进了各家扑社的。天天靠着对扑摔跟头吃饭。原来扑社红火的时侯,日子还算过得。后来因为球市子,扑社生意大不如前。他们这些半途出家的,自然也就率先被革退。一个冬天下来,已经狠狠的饿过几顿了。
汴梁扑社,也很有一些是兼职打行的。向来是有钱就使得动。陈五婆手面阔起来,没了生路的魏虎儿他们,就是一心想投靠。扑社中人,做惯了无法无天的勾当,只要养得起,陈五婆让他们做什么,都是肯的。
陈五婆打了两个哈哈,就让魏虎儿一班人入内了。接着又开始招呼来人,什么篦头的,烧灶的,在正店帮衬的,运水的,挑菜的,在赌坊帮闲的,在瓦舍当保镖的,守河的,打更的,烧埋的,卖吃食的…………三百六十行,无一不有。全是拱卫禁军之辈。
当日在汴梁城中选出这五六万健儿,不少还是父一辈子一辈传下来,为大宋很是立下过些汗马功劳的。准备练成精锐拱卫国都。难得还愿意上阵厮杀的禁军子弟,现在都成了贩夫走卒,从事着各种贱役,在汴梁城中苦苦度日!
陈五婆邀来之人,无一不是胆子大,日子难熬,还能影响几十个弟兄的人物。一时间在这村店左近,人来人往,声音喧嚣杂乱。将这些时日冷清的东水关码头,扰得乱纷纷的。
陈五婆在人群当中周旋,大声说大声笑,一副市井大豪的豪爽模样。却谁也没有想到,在常嗣昭的长衣底下,一身中单,早已被冷汗湿透了。
今日就是萧显谟要发动的日子啊…………
~~~~~~~~~~~~~~~~~~~~~~~~~~~~~~~~~~~~~~~~~~~~~~~~~~~~~~~~~~此间情形,自然也有人回报给掌管东水关车船务事的拱卫大夫,捧日军左厢左一军都指挥使常嗣昭这里。
码头都是精壮汉子聚集,冬日无事,就怕他们生事。常嗣昭统领这里,也负有弹压责任。手底下也算是有几个耳目。今日这些耳目还算尽责,早早的就将消息报到了常嗣昭这里。
常嗣昭此刻在花厅当中设了家宴,同样也是一番富贵景象。
这位常将主,自然就是得了萧言三十万贯债券贿赂的人物了。
他本是抱着高俅粗腿混日子的人,没什么雄心壮志,只要日子安闲富贵就成。高俅不起,都门禁军将门对他这等高俅基本班底反攻倒算。原来掌管的几处财源都不得不让出去。收入锐减,而将门架子却还得撑持着。
还得花钱活动至少将现在地位保住,不要被别人寻一个由头干脆从都门禁军团体当中赶出去,要是给调到河北河东之地,可就是要了老命了。
来源骤减,花钱的地方浸多。常嗣昭这些时日很是过了一些苦日子。家中娇妻美妾,在这上头也没少和常大将主厮缠。搞得常大将主苦不堪言。
不过这所有一切的苦日子,因为萧言奉上的三十万贯债券而一下子完全改观。
对于萧言而言,这三十万贯债券其实没什么成本。给常嗣昭的利息也不是最高的,一年一分二而已。一年就付三万六千贯。
对于用三万六千贯买常嗣昭在此次行事的作用,实在是再便宜不过。若是萧言大事得成,花再多钱也值得——这钱还是他空手套白狼弄来的。若是萧言大事不成,留那么多钱还有什么用?
可是对于常嗣昭而言,三十万贯债券却派了大用场。到手之后,常嗣昭就送出去五万贯债券。顿时在某位太尉身边最亲信人处买了个好,答应不仅他的位置不动,等朝局安稳之后,说不得还要给他谋一个更好的差遣。
又在私下的市场底下卖了五万贯出去,回手就是五万七千多万贯的实收。还还旧欠,年关结结帐,敷衍一下家中用度,这个年顿时就过得丰丰富富。
剩下的,交十万贯到正房太太那里,她是操持家中用度的。常嗣昭已经声明了,只许支利息,不许动本。一年一万两千贯,家中用度就全包了,他常将主再不拿出一文。多了少了,都是正房娘子的事情。
最后十万贯债券,自然就是常将主的私房钱。他想怎生用就怎生用。有这笔财货在腰,典几个花骨朵也似,瓦子里面从小养大,娇俏柔媚可人的小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说起来常将主也是久矣不曾在女色上头豪阔了…………总而言之,这个年常嗣昭是过得心满意足。今日二月二龙抬头,家宴过后,被一群妻妾叽叽喳喳吵得有些头疼的常将主觉得兴致未尽,又在花厅里头设了一桌。也不要多人伺候,邀请了一直跟着自家帮衬的副手,一人四角屠苏,加上打破冰面从汴河里面捞出来的鱼脍,自斟自饮,说些男人自家的事业。不知不觉当中,两角酒已经下去,酒意微醺,正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的副手也是一名军将,领的差遣是捧日军中一名散都虞侯使,现在帮衬着常嗣昭管东水关车船务,看着常嗣昭突然转运,也是眼热,今天奉承话不知道说了多少。现在眯着醉眼,忍不住又动问:“还是将主好本事,高太尉爱重,现在又在何太尉身边人拉上了关系。哪里都是伸展得开,俺就没这般本事,怪不得一直要为将主打下手,以后没说得,还是为将主牵马执镫,还请将主多多照应。”
常嗣昭也斜乜着醉眼,志满意得的笑:“何灌是面上再方正不过,可他身边那些从河东带回来的人,被高太尉压了良久,眼里还不是只认得铜钱交钞?只要是不吃素的,就有法子。哥哥俺也是看透了,什么带兵征战,俺们兄弟在这上头是不指望了,多在腰里落下一些便是实在。以前为高太尉实心当差,好处大把大把的送上去,结果又是如何?一个不对,俺们说不得要给赶到河北河东——河北还也罢了,河东岂是人去的地方?现在就是刀山火海,水不知道有多深,俺们去了,骨头都剩不下来!”
那副手只情点头,又给常嗣昭斟上一盅:“将主说得是,朝局现在不说也罢,乱得谁也看不明白。还是财货实在…………据说高太尉这几日就要不起了,俺们要不要上门去伺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