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义抢了风头,自然有人不甘心,也跟着高叫:“就是都门文臣,臣也是敢为太子保的。除必然要诛除贬逐的奸邪之外,只要太子正位,谁不欢欣鼓舞,庆贺有圣主临朝?如今万众仰望,还请太子不要再迟疑了!国事为重,其他的,都是小节!”
耿南仲回头肃然看着赵恒,沉声道:“殿下,万众归心,殿下还有什么说得?为国事计,再也推托不得了!这天下是殿下的天下,殿下不担负此等艰巨,还有谁人?”
赵恒总算放下手,撑着膝盖,似乎想站起来。用了一下气力又软软坐回去。靠在榻上,仍然是满面泪痕。有气无力的挥手道:“你们自去,莫要来害孤,莫要来害孤…………”
这个时侯,所有人都恨不得将赵恒一把揪起来!架着他到东华门楼上,宣慰全军。然后遣人将赵佶寻到看管起来。明日一大早,召集百官,在延福宫内正位为君!
宇文虚中缓步上前,挥手道:“你们自去,打开东华门。放禁军入内,殿下许了,就要在东华宫外校阅全军,并与诸将士约。只除圣人身边奸邪,请圣人早早内禅。不得伤百姓一人,不得焚城中一屋。文武百官,一无所犯。殿下必不惜以高官厚赐回报尔等!”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赵恒。而赵恒同样悚然一惊,又想站起。却还是如前一样,软软倒回去,喃喃念叨:“学士啊学士,你如何也来害孤?孤必不出,必不校阅全军…………”
众人都在那里迟疑,宇文虚中却瞋目大喝:“还不赶紧去行事?殿下这里,自然有耿学士与学生我在!”
所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个黄袍加身罢!赵恒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也就这么着了。不少人还暗自佩服宇文虚中果决。今夜谁都知道要架着这位太子爷才能成事。却谁也不肯做这为天下先的人。毕竟万一事败。追究罪责。这是大逆第一等,就是士大夫,东华门外唱出的进士公,也免不得要违了祖制掉脑袋的。大宋此刻臣子,圆滑的多,善观风色的多,如宇文虚中一般有担待敢任事的,能有几个?
所有人又施礼一道,全都起身。以石崇义为首,掉头跑得飞快。不用说就是赶紧去开东华门了。
那边赵恒似乎还想最后傲娇一下,躺在榻上声嘶力竭的大呼:“孤必不出!”
宇文虚中回首,森然道:“若今夜幕后操弄此事之人,奉嘉王为首。离间殿下与圣人亲情。最后先下手收拾局面。则这江山。是嘉王的,还是殿下的?”
不得不说,宇文虚中经过这一阵的揣摩,以他的才智。终于将今夜乱事要达到什么目的,猜测出个七八成来。只是他到现在也还想不到,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这幕后隐藏之人,总是给宇文虚中以绝大的压力。也许他下一刻出手,大家的努力挣扎,就会烟消云散。但是若不博一把。就只能眼睁睁等死。连赵佶也能收拾了他们!尽快将这禁军掌握在手中,说不定还有翻盘的希望。汴梁左近,再没有可以抗衡这么多禁军的力量了罢?就算再不堪,好歹也是几万兵马起码!
不得不说嘉王赵楷是赵恒心中永远的痛,提及他来,比什么都灵。赵恒一个轱辘就翻身爬了起来。从刚才软弱无能的模样就换成了咬牙切齿之色:“这操弄变乱之人,真的要奉孤那三弟为主么?”
宇文虚中冷淡一笑:“十有八九,若无龙子凤孙为首,如何能定这大宋人心?艺祖以降,天家深仁厚泽百余年。不是那么轻易动摇得了的。殿下之外,除了嘉王,谁还有这个号召力?若是随便拣选个宗室,难道让天下来讨此人的不臣之心么?此刻既然圣人与殿下之间嫌隙已深,只怕就是圣人。也会认可嘉王行事罢?”
这话说得如此诛心,更将赵佶的自私算到了骨子里面。就算他保不住大位。也不能让这个凌迫他的儿子得到!赵佶第一选择,当然还是赖在帝君位置上不动,下个罪己诏就算是了了首尾。如果大位保不住,当真是宁愿给赵楷,也不愿意给赵恒!而幕后主事之人,当然也会竭力奉嘉王上位,更不知道有什么手段会使将出来!
赵恒终于站了起来,狠狠一跺脚:“既若此,孤就勉为其难,行此不忠不孝之事罢!一旦事了,汴梁安定。寻及圣人,孤还是要将权柄还于圣人,闭门待罪的…………就算去了这劳什子太子之位,孤也甘之如饴…………总不能让孤三弟这等乱臣贼子,遂了心愿!”
说罢也不要人扶,自顾自便走了出去。自然有内使迎着他,服侍他梳洗更衣。等着宣慰校阅今夜生乱的军马。
耿南仲定定看着宇文虚中,最后出了一口长气:“叔通叔通,今夜之事,我才真正服了你。某不如你远矣!太子一出,大事可定。将来朝局当中,还要借重叔通兄大才。诸正携手,刷新朝局,还大宋一个朗朗之天,岂不是我辈生平志向所在?”
宇文虚中却没什么喜色,苦涩的一笑:“大事未定…………却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
耿南仲一惊:“还能有什么变故?”
宇文虚中摇头:“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这变故将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啊…………这幕后主事,引起今夜变乱之人,也该跳出来的。谁知道其人是谁,他还有什么手段?竟然将整个天下都玩弄于股掌当中!道希吾兄,难道你就不害怕么?”
耿南仲给他说得也有点毛骨悚然:“这又该当如何应对?”
宇文虚中摇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助太子,牢牢的将这几万禁军掌握在手中…………道希吾兄,这个时侯你我难道还有退步的余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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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东华门,终于缓缓打开。
欢呼声中,大队大队的今夜生乱军汉,举着火把,涌入了皇城之内。远处禁中城墙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切。
这似乎已然意味着整个大宋的权力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乱当中交接了。
其间不知道牵扯多少人的功名富贵,不知道要引起多少场悲欢离合。更不知道对这个大宋的命运,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一切随着赵佶还没有消息,大队的乱军入城,已然尘埃落定。
今夜生乱之人,主体还是禁军军汉。虽然没什么操练,但是每年一次金明池争标,一次上元节观灯。都门禁军都要拉出来站队伍的。列队行进,多少还有些秩序,看起来不象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