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虚中缓缓转动目光,看了一眼周遭乱纷纷的禁军,还有那些只晓得簇拥在太子身边,忙着争抢离太子更近一些的军将们。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他本来也以为,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策划这一切。要离间太子和圣人之间关系。卷起大乱,好趁势将太子这一党消灭干净。甚或进一步掌握朝局。可是趁势而起,结都门禁军军心,借而行事。未尝不是鱼死网破之策。也是这种局面下最为正确的应对方法。幕后之人,行事太险,用心太刻,反而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都门禁军不堪若此,一旦动作起来,才知道从上到下。无能无用之处比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还要差了十倍开外去。
是不是那幕后操弄之人,从来就不担心太子结都门禁军之心。趁势做将下去?
他也有绝对的信心,能将这结合了都门几十万禁军和围绕在太子身边的旧党清流士大夫团体所形成的庞然大物。在今夜这种特殊的局面下,一举荡平?
既然如此,那他就必须要得到拥戴圣人的名义,必须要有这个大义名分!
而圣人现在不是在马前街处,被上万乱军,隔绝得死死的么?
除非是此人故意安排出这种局面,而他也随时能与圣人联络得上,得拥戴圣人名义,奉诏平乱!
在这一刻,看到了都门禁军的不堪之后。虽然还有一个这幕后行事之人到底是谁的关窍没有想明白,可此人的用心行事,所有安排。宇文虚中终于突然推断明白了十之八九!
他身上冷汗就突然下来了,太子此间,为了结这么多乱军军心。耽搁了实在太久的时间!
他一把扯住了耿南仲:“道希兄,道希兄!现在必须号令全军,加快行进。哪怕抛下大队,也要奉太子赶紧行至马前街前,绝不能给圣人联络外间的机会!”
他方寸已然有些乱了。耿南仲此刻却比他更明白一些,他指指左右,勉强一笑:“叔通,如何就这般急切?现在你看看,还走得快么?”
放眼四下,火光缭乱翻动。无数人头涌涌,在皇城外盘旋翻滚,纷乱成一团。城市当中,地形能有多开阔。除了皇城左近御街四下有大片空旷地方之外。四下街道也就是那么宽。这几万人要从这狭窄通道疏散出去,还不知道要多久!
宇文虚中在马上跌足。幕后之人,只怕也算到了这一点。仓促当中,就算能得这几万禁军的拥戴,也绝没有将这几万人操控自如的手段。这几万禁军是诱惑,也是套索。紧紧的将太子一党捆在了这个地方!
到底是谁,将这所有一切,都算到了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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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拥在太子身边的这群混杂了士大夫内宦禁军军将诸般人等组成的所谓心腹团体已然是靠外围的地方。
石崇义和石行方父子两个胖子,这个时侯都给挤得满头大汗。
说到底,石崇义石老胖子虽然心思清明,长袖善舞。最近江湖地位也在上涨。可是石家毕竟败落已久,在禁军团体中的地位也就是上不上,下不下这个位置。
现在谁都想涌到离太子身边更近一些的地方,他们父子俩各方面都不如排在前面的那些人物。再加上自身武力也着实吃亏,父子两个加起来勉强算是个战五渣。
人潮一涌,不知道怎的就到了外面去。里面卡位诸将是铜墙铁壁,外面军汉也在乱涌。父子两人夹在中间。油都快挤出来了。胯下两匹小驴子,也在咴咴直叫,着实不堪重负了。
石行方帽子挤掉了。头发散乱,挣扎着对自家老爹开口:“爹爹,这个模样,还能成事么?俺就解劝过大人。不必这般心热…………这吃了多少苦楚?今夜陆续行事,又破了多少钱钞出去?钱财是小事,可爹爹本可安心在家纳福的,还来拼性命作甚?”
石崇义一边拼命推开靠过来的军汉,一边呵斥自家儿子:“混…………混说的什么?没有你爹爹这般经营。能有你衙内地位?俺这份家当再大,还不是传到你手上?今夜俺们父子已然在殿下面前记下了…………事定之后,你再看你爹爹的手段,怎么样都让你将来儿子,都能荫一个横班出来!这才勉强对得起祖宗!”
石崇义只是叹气,突然又道:“南门外那萧显谟别业烧起来了,那萧显谟现在又到哪里去了?这等人物,辽人女真多少军马当中也来去自如。做出多少事业来。怎么会就这样给烧了杀了?莫不是藏在暗处。等着什么时侯跳出来?现在殿下和圣人争位,汴梁乱成一团,岂不是正是他的大好机会?”
石小胖子都不知道,他这番胡乱说出来的话,倒是庶几近道。
石崇义却是瞪眼喝斥:“夹紧你的鸟嘴!俺在为石家争富贵,你还添什么鸟乱?安心等着享你爹爹挣下的家当就是。再莫乱说什么,乱生什么事情出来!你先挨上这南来子。球市子的事情,花了多少心事。才算是撇得干净?”
老爹发话,石崇义顿时住口。心下却是腹诽不已,球市子一事,自己家中少说也挣了十几二十万贯,转手债券的利益还不在其内。自家不得什么好处也就罢了,还被连累得在家中很是地位消沉了一阵。今夜儿子如此纯孝,陪老爹你一起在这里挣扎。就少数落两句也罢…………
石崇义骂完儿子,自家也着实有些受不住了,抬首向天:“皇天,早早了了事也罢!这般鸟乱,什么时侯才是个头?要不就赶紧向前,要不就干脆不动。俺这老骨头,实在是吃不住了!”
石崇义再没想到,自家竟然是一语成谶。本来高昂喧嚣的声浪,不知道什么时侯,就渐渐低沉下来。而涌来涌去,四下乱拱的杂乱人群。也渐渐的不动了。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前面人不朝前挤,顿时发出了不满的嘈号嘘声。而前面消息也传了回来,传到哪里,哪里的嘈号嘘声就停下来。
再下一刻,就是前面人浪,不自觉的在朝后退。在石崇义和石行方身侧,那拥在一团的太子身边人也全都驻足。呆呆的在马背上看着东面。
石家父子都骑在矮驴子上,纵然都是身长腿短的富贵体型,可驴子先天条件着实有限。拼命抬头也被遮挡视线,怎么也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前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着就是一声惊惶的呼号在最前面响起,接着就如刮风一般响彻了这几万乱军当中,汇聚在一处,如霹雳一般轰响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