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一怔,摸了摸自己的两鬓。
自己家族,可没有少白头的遗传啊…………
不过也难怪。人要得到什么,没有不付出代价的。更何况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是如此的艰难?现在仍然好生生的活着,已经算是一件幸事了。
他也笑笑:“宇文学士。近来少见…………一向可好?”
宇文虚中拱手还礼:“不敢当显谟动问…………学生只是想问显谟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言皱皱眉:“问这个什么意思?”
宇文虚中在马背上直起身子,提高声音,大声开口:“若不是三大王等甘言动之,显谟怎么会与这等挟持君父,欲袭杀东宫。篡位自立的奸臣贼子辈共同行事?显谟本为国平燕的大功之人,举朝谁不仰之?圣人受奸臣蒙蔽,才至显谟仕途困顿,大志难伸。今满朝义士奋起,欲在今夜为国除奸。就是圣人。也深自惭恨,欲内禅东宫,拨乱反正。殿下对显谟素来看重,岂能不大用之?
…………若显谟在朝,当领西府。若显谟愿统强兵为国镇戍边地。则河东一路。当由显谟自专,如西军故事。一路军政民事。如此边地军情汹汹之际,当权由显谟自专。若河北诸路艰危,也可请显谟移镇…………显谟为国出力之日,还长远得很。功成名就之际,当传诸子孙,与国同休。岂能为一干奸贼所蒙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显谟显谟,其速醒乎!东宫正在军中,显谟若有疑虑,东宫当与显谟击掌为誓。天下世人共鉴。显谟统强兵在手,正是此刻安定汴梁的中流砥柱,国本安危事,全系于此刻显谟一人而已,显谟难道还愿为这些乱臣贼子欺哄到底,自损一世英名么?”
宇文虚中果然不愧旧党中智囊之名,临事机变,少有人比得上。一下就看到了此刻唯一的机会,就是赵佶并未出面——不管是什么原因。想必也是在这南来子掌握当中。只要这南来子倒戈,则局面还能翻转过来!
而且他脸皮也厚得下来,明明知道今夜之事,就是这胆大心黑机深的南来子卷动。将大家全部都架到了火上,最后来收拾局面,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就是这南来子。可还是将萧言行事硬安一个受奸贼欺哄的名目。
还立时代太子开了好大的价钱出来,居内则是枢密使领西府——不过萧言留在中枢。怕是两边都不得安。很有可能萧言愿意出居外镇,行藩镇之实。当下就将河东路许给了萧言,如若不足,在河北也可以选一两路大家商量着办。你坐拥强兵,外居藩镇。朝廷没有几年恢复不了元气,安定不了局面,再练出能打败你的强兵更不知道要多久,你居此地位,进可挟持都门中枢,退不失藩镇富贵。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无忧,手腕要是高明的话,将来真正裂土封藩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价钱。总该满意了罢?
而且你萧言也不必担心太子赖帐。赵佶在你手里。而且你在趁着这个机会扩充军力,正是此刻汴梁最强武力在手。更不必说还有神武常胜军为你羽翼。这些筹码,足够支撑到你搜刮满盈,平安出镇于外了。如此权位富贵,你还想要怎样?
你为权位富贵,一次次的拿命去赌。一次次的殚精竭虑的与所有人周旋,以至华发早生。现在已然捧到你面前了!
赵佶能给你什么?嘉王赵楷又能许给你什么?
而宇文虚中也可保赵桓以降,在萧言还掌握着赵佶,还掌握着强军在手的时侯。会不认可他擅自许出的筹码。他们也并不傻,如何不知道这是自己在为他们一党中人。为太子争取最后翻盘的机会?也是在安定萧言这手腕实力心思都厉害到了极处的人物,让他在太子正位之后,不要再生出什么变数来。让太子真正能将这个皇帝当下去,而旧党清流能真正上位用事!
现在我们怕你。答应你的绝不会反悔。一定满足对你的承诺,直到将你恭送出去,为一地藩镇!
宇文虚中何尝不知道,这是为将来大宋种下了莫大的后患。萧言此人,有操莽之心是一定的了,再以名位地盘畀之,则实力膨胀,再难制约。将来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乱事出来。就是如西军这等坐拥强兵的地方实力派,又如何不见猎心喜,也离心割据自雄。大宋从今夜开始。难免就要复五代故事!
然则今夜不这么做,还能如何?难道他们这一干人,就束手就擒不成?难道这场乱事为赵佶所平定下来,赵佶还能有如前对朝局的掌控力么?赵佶还能压服萧言这等坐拥强兵的权臣不成?
他们这些人在位,收揽士大夫团体人心,凭借大宋延续这么多年的深厚根基。还能与坐拥强兵的权臣藩镇周旋,慢慢积蓄力量,选将练兵。最后重整这大宋河山!
与这等操莽之辈相争,正是我辈士大夫的天职。哪怕今夜含屈忍辱,也要能留在中枢!也要将东宫扶上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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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虚中这番话。听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过也有许多人暗自点头。这位宇文学士,心思清明,机变无双。这危急关头,还是想到一条出路。
今夜之事,也只有遂这南来子所欲。收他为己用了。只要今夜权位富贵得保。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罢。
石崇义在人群当中。听得长大了嘴,喃喃感慨:“争权夺位,当如这萧显谟啊…………今夜如此,是人将泼天也似的权位富贵双手硬塞上门,还唯恐他不要!”
石行方也在旁边冒冷汗,忍不住又多言了一句:“爹爹今夜不是还想着与何太尉动萧显谟的手么?孩儿其时是如何说的?”
石崇义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却是冷汗不住的朝外冒:“异日萧显谟面前,俺只有匍匐泥尘舞拜乞命,请他高抬贵手…………皇天,让萧显谟答应了东宫这边许下的富贵也罢!就了这个河东王!”
在萧言身后,赵楷和梁师成两人却为宇文虚中说得面如土色。
如果说此前他们因为在萧言身边,还感受不到今夜萧言到底居于多么优势的地位的话,现在也完全明白过来了。
不必说,此刻圣人定在萧言掌握当中。区区一个何灌,如何能是心计手腕已经厉害得无以复加,身边更有精强甲士效死的萧言对手?
赵佶此刻,就是萧言手中绝好一个筹码。单凭着赵佶,萧言今夜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而他收拢拱卫禁军辈,再将禁军军将一网打尽,收罗禁军当中强健之士以后。汴梁城中,谁能抗手?更不必说还有在河东的神武常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