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义苦笑:“燕王殿下军威之前,还谈得上什么一呼百应?皇城之前,无一人敢于燕王相敌,便是明证…………都门禁军,哪里还算得上是军伍?”
接着石崇义就吸口气。抬首大声道:“…………燕王大业,无钱不行!而朝中必然对燕王勒掯不与。而罪臣等,能为燕王生财,能让燕王顺利整理这几十万禁军!”
萧言哈的一声,环顾身后侍立甲士:“好大口气!”
他摆出一副懒洋洋不以为意的模样,可是连石行方都看出来萧言其实很有兴趣。石行方昏头昏脑的琢磨,难道老爹这一宝又押着了?
石崇义挺身,胖脸挤着的小眼中精光四射:“都门禁军号称数十万,实数二十万是有的。可是论实在说,无一人上得阵。经得厮杀。燕王要从中选练精兵出来,实为缘木求鱼。但是这二十万人若是遣散,又要多少钱财?若是他们生计断绝,纵然是有燕王殿下威名凌之,这些军汉仍然是要生事,有心人在勾连其中,只怕殿下其时也觉棘手…………
…………可这二十万军汉。虽然不能上阵,却是别有他用!百余年来,都门禁军,早成一个大的商号。经营百业。诸将分操之。二十万军汉奔走供役。有营建者,有车船务者,有磨米面榨油者,有经营南北货者,有把持市易运营正店者,三瓦两舍赌坊酒肆,也多有禁军产业,打铁银炉印书织造,甚或运水清粪,就没有军将不插手的事业,就没有军汉不能做的事业!然则此前产业全为诸军将所把持,军汉但得朝给月粮,奔忙诸业之中。罪臣等算是厚道,每月还计給些报酬,有些贪狠军将,除朝廷月粮之外,分文不与!
…………如许事业,遍布汴梁乃至大宋十余路。每年所得,何止千万贯?无非都是流入军将手中,及禁中朝中相关人等囊内。若是殿下能将这些产业尽数掌握在手中,将军汉转为民籍,计劳给酬。则何愁二十万军汉不得安置,则何愁每年不得数百万贯之大利?罪臣不才,愿为殿下效力,尽心竭力,为殿下分忧!”
石崇义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这两天两夜他本来就是元气亏耗甚剧。说到最后已然是连呼带喘。可仍然目光炯炯,死死盯着神色不动的萧言。这一番效力之心之诚,简直石人都要动容!
萧言静静的听完石崇义这番话,摸了摸自己下巴,并没有开口说话。一时之间,军帐中只能听见石老胖子呼呼喘息之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言才冷淡的道:“大宋上下,谁都知道都门禁军是毒瘤。既然这二十万人如你言可以轻易安顿下来,怎么就没人去做?”
石崇义苦笑:“实数二十万,军册上五十万亦不止。每年接近三千万贯的军饷,几百万石的粮米,还有多少军资器械,这么大的利益,谁舍得放手?谁又敢去动?不怕粉身碎骨么?”
萧言冷笑:“怎么我就做得?”
石崇义仍然苦笑:“大宋此前岂有燕王?”
萧言哈哈一笑。
大宋此前的确没有如他一般行拥立事,握强军。囚太上,领枢密,尚帝姬,封一字郡王的权臣!
当一朝一代已然沉疴难挽的时侯,或者就此灭亡。或者另起炉灶。或者就是有一人跨越千年而来,在局外打破这一切!
萧言点点石家父子:“设座,上饮子。”
几名甲士顿时应命入内,设了两张胡床——也就是马扎。再端上了两碗饮子。南关大营一切草创,饮子也是盛在木碗当中,更不是有什么名贵材料。可是石家父子捧着。比龙肝凤胆还觉得宝贵些,胡床上挨了半个屁股坐下。
难道真从死地当中跳出来了?
萧言看着两人,心思转动。
蔡京一句话禁军事禁军了,一下就点醒了他。汴梁禁军将门,本来就有如一个巨大的产业集团。将这个产业集团若是全盘接收下来,如何安顿不了几十万遣散的禁军?
此前没人敢动这块大蛋糕,可他萧言现在还怕什么?
他自己来,当然是无法接手这么大一份产业的。必须要用原来禁军军将。杀人从来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为此饶一些人活命也没什么。他来南关大营,就是想找出些可用之人效力。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打过交道的那些共同经营球市子的军将。
一路上萧言还在寻思,该怎样以威加之。以势凌之,以利诱之。让选出来的人尽心竭力将这事情办好,将禁军产业尽可能的全盘接下来。
却没想到,自己虽然根基还浅,可声势已然初成。已然是大宋一支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了,自然有明眼人想着投效!
石崇义这老胖子,看来又给他拔得头筹了。
看石家父子捧着饮子要喝不喝的一副惶恐谨慎的模样,萧言淡淡问道:“若是让你主事,你能将禁军产业全盘接下来?能将那么多军汉安抚好?”
石崇义忙不迭的放下饮子。又翻身拜倒。石行方看看老爹,跟着也瘟头瘟脑的拜倒在地。
“殿下面前,俺不敢说虚话。俺一人自然是不成的,还需有些熟悉各处产业内情之人帮衬。二则就是现在多少人还来不及想到此处,等到人心稍定,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向此间伸手了…………那些大头巾辈,在阿堵物面前。可也是心狠手辣!”
萧言又是一笑:“跟老子抢东西?”
不等石崇义说什么,萧言已然起身,走了两步。看到萧言如此,石家父子拜伏得更低。
萧言沉吟少顷。竖起三根手指:“三件事…………第一件,禁军军汉还是在册军汉,不过都在各处产业安置,你们付薪俸给他们,以朝廷月粮的名义。你们却不再是禁军军将,只是我幕府当中度支司马…………”
都门禁军番号当然要保存,萧言岂能让蔡京他们好过?每年该拨付给他的军饷,一文也不能少,这个擂台有得打呢。自己将几十万禁军安顿了,最后倒是给朝廷甩掉一个大包袱,自己脑袋又没给门夹过。这次资财当然要用来扩张自家势力,却不是让文臣辈用来扶植其他军镇!名义还在的话,真逼急了萧言真敢再驱使军汉来闹几次饷。
可是军将,却不能留。都在自己幕府当中紧紧看着。从此以后,都门禁军也只剩番号而已,再不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了。
“…………第二件,许你选五十个人。老子至少要砍两百颗脑袋下来!谁死谁活,你做决断,报于方侍制就是,以后什么事情,你也只寻方侍制…………你要是多选一个人的话,用自己脑袋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