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勇说得兴起,犹自喋喋不休:“原来军中。就没一个爱马的好器物。为军健的,有一匹好马,就多一条命!现在西边也在买马,北面辽人平了,也有马进来。俺们军将说。簿册上当有六千战马,一万数千驮马。实实拣看一番。能有鸟多少?所谓马军,全都得从头练起,有些人筋骨硬了,练也练不得了。这样马军,能打个鸟仗?”
他说得口沫横飞,比手划脚。富贵不还乡,有若衣锦夜行。自家得意不在旧相识面前秀优越感,就不是好屌丝。当下越说越是兴奋:“倒是听说河东神武常胜军着实了得!能冲阵,能马上开弓放箭的马军怕不有万骑!这都是能和辽人对冲,杀得辽人还有甚女真鞑子哭爹喊娘的狠霸霸的家伙。有这支马军,横行天下也不怕!俺自认好汉,和这些生瓜蛋子在一起气闷,倒是能入河东军,方才遂了平生心愿————韩岳两个将主,不过也是从使臣辈随燕王直升横班,俺就不成?韩岳两位将主也只是个人!”
王大越听越没趣味,就想告个罪先走。鲁勇却一下又想起一件事:“大郎,你家口多,二郎三郎也都在禁军,当日一起吃过酒的。现在却是怎么个安置?”
说到自家两个兄弟,王大心情就好了些。禁军驻都门这么些年。家口繁衍日重,补兵额有限。家中子弟补不上正军又不能脱兵藉,只能在禁军军将产业中帮忙赶趁过活。被压榨盘剥得还要惨。二郎三郎两个大小伙子,加起来还没有王大寻的钱多。一家挤在一起苦熬罢了,除了王大有个婆娘,两个快三十的汉子只能憋得眼睛绿,可又有什么法子,嘴都顾不上,还能娶妻成家?
都门禁军百余年来,已经成为最大的毒瘤。军将骄横富贵,军卒却是在这繁华都门中苦熬度日,连寻常百姓都不如。上下离心,空耗巨额资财。真实历史上女真大军迫汴梁,几十万都门禁军近乎一哄而散,无人抵抗。不仅仅是不经操练兵不能战,也是这几十万禁军兵不愿战!
当下王大露出点笑意,干脆放下水桶,点头道:“托福承问,二郎因为伶俐识得几个字,现在在球市子里头为注房奔走。三郎浑浊些,在油坊里头卖点死气力榨油。虽然革了兵藉,但没有倒都还有快两贯钱钞,买粮也可在自家粮店里面平粜。日子还算过得,哪日寻着他们两个,俺们再痛快吃场酒…………就怕这好日子不长,主家再盘剥就又回老路了。”
鲁勇从鼻孔里面哼了一声:“瞧着他们敢!原来都是自家产业,现在却都是燕王的产业。燕王是要做大事结人心的,岂能让那些留用下来的军将上下其手?王大,你只放宽心肠就是。”
萧言接下都门禁军产业,无非就是将原来的私企变成国企。而投效的石家父子等人变成了他雇佣的经理人。鲁勇说得不错,他现在正是要收揽军心的时候,如何能让石家父子等人上下其手?————短时间内,这些家伙也绝不敢就是了。
王大还有些忧心忡忡:“你说,燕王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么?”
这话说得就有些深了,不是仗着自家对鲁勇还有点恩惠,王大绝不敢问出这番话。而此刻都门神武常胜军中,军将士卒之间,如果交情足够,互相之间讨论得最多的也是这个话题。
他们都算是依附萧言的新贵了,纵然现在这恩义还不算固结。可都盼着萧言能稳住权位。只要萧言不倒,他们这些以前不得意辈,如何不能跟着萧言扶摇直上,成为大宋新的贵盛门第?
鲁勇迟疑一下,左右看看,还是决定继续秀一下优越感,在老相识面前展现出自家的见多识广,已经算是能得知内幕消息的上等人了。
“王大郎,今时不同往日了…………虽然诸位相公们还是一副了不得的模样。武臣辈似乎就只能把做脚底泥。可是从西军数到以神武常胜军起家的燕王,兵强马壮的人,谁动得了?天下要变了!实话说,俺们这都门神武常胜军,现在还不算什么。可是河东神武常胜军只要在,谁能动得了燕王?现在朝中相公,巴不得能将燕王赶到河东军,就算割据为藩王也不直什么,最好再能和什么鸟鞑子打个两败俱伤。可燕王却是明白人。河东神武常胜军在外,燕王领俺们在内,西军冷眼旁观自固地位等着和燕王讨价还价,燕王还怕什么?你只管把信放在肚子里,俺们这些吃卖命饭的军汉,说不得就要在燕王手底下过上好日子了!”
王大瞪着眼睛听着,稀里糊涂,也不知道明白了多少。
鲁勇还待再说什么,突然就听见马蹄声疾响。
他们所在河边,紧靠大路。此刻就见数匹高头大马从身边一阵风也似卷过。这些座骑雄俊异常,放在哪里也是值数百贯的良驹。马上健儿身上衣甲陈旧,还有不少细碎擦痕补过痕迹。再加上这些健儿身高臂长,满身剽悍杀气。一看就知道比起现在都门才拉起架子,只有面上还光鲜的都门神武常胜军,不知道多了多少真正的战阵厮杀经验!
如此良驹,如此健儿。现在却跑得战马身上全是汗,人也累得在马背上直不起腰。不知道是如何不眠不休赶过来的。这些人马毫不停留,飞也似的直入大营。当先骑士远远就对巡视营门的值守军将大喝:“河东军报!”
鲁勇神色一变,看向王大:“河东出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