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血色,自不会少。可这大宋。也的确需要深深震动一下了!
方腾放下杯盏,起身而出。临出门的时候,想起什么也似,回头看了那两个脸色苍白的女娘一眼,温和吩咐:“请两位娘子上船暂歇也罢,每一日耽搁,就折五贯给她们。此间事了,再送还乡里。”
吩咐完了,方腾还对着两名女娘微微一笑,这才在亲卫甲士的簇拥下快步而去。
两名女娘竖着耳朵听完方腾的吩咐,这个时候才能松一口大气。她们性命,在这些大人物手中比一只蚂蚁也不如。现在看来,却是暂时能苟全性命了!什么一日折五贯不敢想,只求到时候能安心回家也罢!
只有岁数小点,姿色也更好些的那个女娘因为方腾一笑,而心中有些碰碰乱跳。
这年少贵官,正是风流俊雅的好郎君!更不必说还如此知情识趣,温柔体贴。却不知一路在船上,要不要服侍于他?要是能为这好郎君身边侍妾,倒也没白活了一遭!
大宋宣和七年四月二十。
清晨之际,当西沃南渡巡检司的河军小武官带着几名手下彻夜聚赌之后,打着哈欠站在河堤上撒尿之际。蒙蒙河雾散去。只发现对岸北渡,隐隐约约的看得清码头旁已然空空荡荡。昨日浩浩荡荡的舟船,已然不见了踪影。
小武官伸了个懒腰,骂了一句:“直娘贼,这常胖子倒也勤谨。带着船队又不知道奔哪里去了。这么多船走一遭,哪怕夹带,也能狠狠生发一笔。倒是等他回来,要向他讨个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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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腾渡河的前四五日,永宁军就已然自真定府发出。
在方腾劫船之际,已在真定府东南二百里开外。
这次全军而出,永宁军也拿出了六七千人马。步卒居多,骑军不过千余而已。还有一两千人马,却是或喊疲敝,或者出师各般准备做得拖拖拉拉,就是不想回汴梁走一遭。哪怕回汴梁是去争功,怕不也是要和燕王麾下那些虎狼拼杀一遭?更不必说其间还有不少军将士卒暗自心向燕王,觉得要不是他,永宁军如何能得地方文臣前倨后恭?
有燕王在,武臣辈才有些好日子过。为何要回汴梁,去将燕王掀翻?说不得就只能消极怠工了。
这些人马拉不出来,王禀和宇文虚中也再等不得。还是在两日前出师。六七千大军,加上真定地方竭力凑出来的二千夫役,若干车马。浩浩荡荡的只是向汴梁方向而去。
真定至开封,路程九百余里。一路皆是平野,便于大军运动,疾行之下,不过就是半月就可抵开封。若是南下到黄河岸边卫州黎阳津渡口,在此上船赶往汴梁,还要更快捷一些。
本来王禀已经先期遣人去黎阳津拘刷船只,顺黄河逆流而上,没成想早些时日黄河大船都集中到了上游方向而去。不问可知是去接应西军的。朝中诸公。还是更看重兵强马壮的西军一些。
永宁军只能用小舟分批渡过黄河。仍走陆路。转而东进,直奔汴梁。
这般差别待遇,让永宁军士气更是高昂不起来。行军也就谈不上快捷,三日以来,虽然王禀竭力催促,也不过就师行一百二三十里路程。让王禀颇为焦躁。反观他身边的宇文虚中和马扩这两名助手,更让王禀有些气闷。
马扩自不必说,他和萧言颇有交情。还同生共死过。此次去汴梁就是与萧言决出个胜负。一旦功成,想必萧言就要身死族灭。马扩总有些恍恍惚惚沉默寡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马扩不是这般,王禀倒会觉得这位副手有些凉薄了。
而宇文虚中却也一副并不如何情急的样子,对于永宁军赶赴汴梁,似乎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见得有多关切。这次永宁军南下再转而东进,却是为这些大头巾辈火中取栗的。正主不急,却是自家在这里蛮用气力,这又是何苦?
到了最后,王禀也看开了。反正朝中诸公更是看重西军,那么就让西军得了这头功也罢。只要自家尽到朝廷大将本分。也就足矣。
汴梁通往河北诸路的官道,也是宽阔平整。在宋初的时候花了大气力整建,就是为了方便向辽人方向投送兵力。但是随着数十年来资源一以贯之的向着关西方向倾斜,原来宽广平整的河北官道,也显得有些残破。初春翻浆车马经过碾出的深深辙痕也没有修补。随军大车,走一路便坏上一路。
大队步军骑军混杂的队伍,卷起满天烟尘,走走停停。队列互相杂错。
河北诸路又是人烟繁密的所在,经行全是开垦过后的田野,还有星罗棋布的村庄市镇。路过之时,总有军士甚而军将离队去买浆买吃食。虽然王禀对军纪一向约束得严,永宁军不敢有扰民之举,不过这般还是免不得拖累了行程。
反正一军之中,马扩恍惚不理事,宇文虚中绝不催促,王禀也看开了。只要大军在向南运动,就没什么话说。倒是让永宁军觉得这次行军,还算是松快。虽然没多少去汴梁和萧言分个胜负死活的战心,但是行军途中欢声笑语不少,士气倒也没多少低落处。
王禀治军严谨,当初带出了一支能野战争胜的胜捷军。为将以来,何曾有过这般混乱的行军之时?不过王禀自家内心当中,都有些患得患失,所以心一横也就随他了。
大军队列之中,三人策马而行。汴梁朝局如此纠缠,来日大举有何凶险处,萧言如去,朝局将来如何演进。甚或周遭河北春日景象繁盛。大把可以在马上叙谈的话题,三人之间却都一声不吭,只是跟着大军队列随而前行。自有一种莫名的沉郁之气,只在三人之中弥漫。
三个人都是这个时代的出色人物,王禀重将有威,善领军马。马扩深知北地内情,且亦能沙场争胜。宇文虚中明敏机察,智计多端。如何不能看到如今大宋一片朽裂糜烂的景象?特别是永宁军坐镇河北,河北诸路防务简直是一片空虚,胡虏重兵当于燕地正面,什么时候想南下便能南下,大宋几无抗手能力。
不比河东,萧言再怎么在汴梁兴风作浪,搅动风雨,挟制君上。可始终将自己起家根基顶在河东云内之地,牢牢当住另一路女真重兵南下的去路!
在这点上头,汴梁诸公,差萧言远矣!
纵然此次借着萧言备多力分,能将萧言铲除。可大宋就能缓过这一口气么?能重整河山,牢牢将燕云之地掌控在手中,能面对女真崛起的未来大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