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军不仅不能削弱,还得充实。这个时候为永宁军军将的王禀马扩,萧言分外希望能为自己所用!
萧言轻轻道:“子充,你对女真如何看?”
马扩默然,他亲自参与了大宋与女真之间的海上盟约,并且还到女真地盘走了一遭。如何不知道女真军马虚实?这是一支狂暴而强悍的军马,正在其破坏力的顶峰上。比起当年耶律阿保机盛时,还要过。可大宋军力,却远不及开国前后有强悍中央禁军,有诸多强镇!
这样的女真大军一旦席卷南下,汴梁诸公犹悠游升平,以为是纤介边患。马扩却深深明白。这是一场滔天巨浪!以大宋此刻的千疮百孔。欲为澶渊故事亦不可得!
河东当面女真南下消息传来之际。马扩和王禀犹自困守真定,动弹不得。马扩当时就深自以为忧。后来才知道燕王早在云内有所措置,一时间在云内之地将他们缠战住了。可是那仅仅是女真西路军而已,在河北当面,还有更强大的女真东路军!
满朝之中,与女真死战的,唯有萧言一系而已。可朝中诸公,还在掣肘之。摧折之,恨不得将萧言粉身碎骨而后快之。而他们这支永宁军,也参与到了对唯一与女真死战的燕王萧言的阴谋当中!
而且还干脆利落的败事了。
此时此刻,夫复何言?本来马扩满心怨愤,萧言轻轻一句反问,就让马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马扩不言,萧言自己说,他语调缓慢的开口:“我自归宋以来,十余万大军伐燕惨败,是我领数百军马率先渡白沟反攻。连下易州涿州等地,舍死忘生。逐退萧干。并北上檀州,与女真趁隙而入的军马死战,当时子充你也在行列之中!大军在我打开的通路而过,再攻燕京,又是惨败。是我千里回师,一举而克服此雄城!然后燕地大乱,又是我东征西战,斩耶律大石,最后定乱燕地!
…………燕地我是给大宋打下来了,可是大宋派遣官吏,却只是在河北迁延,送到手都不肯接收。还是我留置了一点人马,在檀州苦心经营,维持燕地对女真防线,监看女真动向。我率大军回返汴梁,拱手交出兵权。安于此地。只求为大宋一纯臣而已,异日再有北地胡虏入侵之祸,大宋可以用我,率领军马再为大宋御侮!
…………女真西路军南下云内,神武常胜军奋起而战,经营云内。朝中却忌惮神武常胜军与我关系,要将我贬斥放逐,要将神武常胜军瓦解。我也甘心束手而已,唯锥心泣血,只求大宋能全神武常胜军而已。适逢废太子不安其位,欲逐太上。借拱卫禁军事掀起宫变,太上被隔于禁中之外,际合于我,我又舍死忘生,救出太上与新君,凭借百余临时纠集之义师,平这大宋未有之宫变!
…………太上遇此父子惨变,心灰意冷,传位新君。并不次迁于我。如此深恩厚泽,非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报之?我则迎奉太上与废太子,另扶保新君。且苦心孤诣,欲纠合大宋军马,北上而战女真与云内,一旦战胜,则转向燕地,逐退女真东路,将燕地经营得有如金汤之固,则厮可无愧退返汴梁,交卸权位,从此为大宋治下一草民而已矣………”
萧言说到这里,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几乎怒吼出口:“…………这几年来,都是我在为大宋东西转战!唯一与将来女真大患死战的,也是我萧言!只求朝中诸公,不要掣肘而已。我在外死战,他们在汴梁权位,不是如泰山之固?我要奉新君御驾亲征,也是为展布新君威灵,以固新君天家之威。为何朝中诸公,却勾连外镇,趁我出中军,欲置我于死地?若是我真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子充你说,河东河北,谁还来挡住女真?靠西军么?靠你们的永宁军么?靠都中那些百无一用的禁军么?为什么大宋诸公,就是对为他们血战的人这般薄待?”
萧言一番话,说得满室皆是哑然。
这一番话自然不尽不实,将萧言自己夸得太好了一些,且宫变事兵乱事上还有诸多掩饰。檀州不得朝命就擅自留置兵马经营,也是大罪。可是现在谁还能追究到萧言头上?
不翻这些旧账的话,萧言有一句话说得实在。这些年一直在拼命为大宋打仗的,就是她一人而已矣。他要是倒了,谁来抵挡女真?那时候只怕萧言余部,正和大宋其他军马,正打得不可开交。那时候就真是亡天下之祸!
王禀马扩宇文虚中都是聪明人,这点上头,都看得分明。所以永宁军兵进汴梁之事,也进行得有气无力,萧言檀州军马,一旦南下,马上就止步不前。萧言一召,他们就束手前来待罪。
这个时候,要么就死撑着气节。与萧言作对到底。要么就是为萧言效力。在他麾下大战女真。对萧言要与女真死战。这点三人都是相信的。萧言根基不足,正要靠功业弥补,这功业只能是平灭女真,尽复燕云故地上找。且从南归之始,萧言就与大宋这些外地,一直在做不死不休的苦战!
萧言今日如此对待,就是还要用他们,至少是王禀和马扩两人都会得倚重。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做出抉择了。是甘心一生报负,都付诸流水,还是为萧言效力,与胡虏决战于疆场,成就汉家将军一世威名?只是难免后世有气节之讥?
马扩呆呆的站着,燕地惨景,一一在眼前掠过。当日在古北口苦战,而萧言终于放弃了燕京这唾手可得的大功,毅然来援的画面,仍然那么鲜活。一时间。各样抉择,痛苦的在心间揪成一团。
而萧言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候他的决断。
恍惚之中,马扩突然一震,仿佛就看到汴梁陷入火海,而无数大宋子女,就在寒风中哀戚北上的景象!而在汴梁火海之中,就有一人,黑甲白,犹自在浴血苦战!
这种感觉莫名而来,却又显得那么的真实。马扩缓缓垂下头来。
“…………燕王若欲于女真一决,则扩请效力麾下。若女真为燕王所破,扩请解甲,归于田下。”
王禀一直在默然旁观,马扩这般开口,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慨然行礼:“若燕王不罪,则末将也请效力与女真一决…………却不知燕王对末将等如何措置?”
萧言一摆手:“子充留守河北,整合永宁军与我充实的一部之后,直抵燕京。而我之檀州军,也听子充调度。加紧整顿防线,以迎女真东路军。动作要快!而正臣则整合都门乱军余部,还有熙河军,更有新军中军,另立一军为将主,随我出征河东!”
王禀和马扩不能再放在一处,这是意料中事。永宁军中也要掺杂萧言嫡系,也是正常。王禀所立新一军,除了熙河军和乱军余烬之外,更有原来新军中军为骨干掌控,更是应有手段。但是萧言对两人的重用,仍然极是大度!本来是待罪之人,一翻身便为军中重将,且担负方面责任。饶是王禀和马扩仍然满腹心思,这时也不由得深深行礼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