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言一至,这万余败军留兵断后,果断北上,正是击在了女真大军所布下的天罗地网唯一空虚所在,所以才以饥疲之兵,终于撞开了一条通路,赢得了一点时间,争取了一点主动。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
而娄室就要兼程北上,看能不能将这万余坚持到现在的男儿,所争取来的一丝曙光,重新用黑暗淹没!
大队人马滚滚涌出谷口,而其他打开的通路,也不断有女真军马涌出,汇入了大队之中。
数名游骑疾疾而至,直奔娄室马前,大声通禀:“斡鲁所部正与南军一部缠战,斡鲁遣人请援!”
娄室想也不想的就大声道:“现在哪里有人马给他?这些南军。已然无关大局,告诉斡鲁,某北上去了!”
几名游骑策马便走,赶去联络斡鲁。通传娄室做出的决断。而娄室振臂向北,大声下令。
“向北!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南军逃至河外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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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的笼罩下来,飞鸢堡前,狂风骤起。将一束束军寨中,飞鸢堡上的火把扯得火焰凌乱飞扬。
就连一日激战下来的浓重血腥味道。都被吹散。
趁着夜色,一队队人马从残破的土垒前,从军寨中,次第撤出,踏着沉重的脚步向北而去。
而飞鸢堡中屯驻的兵马,就一队队的下山而去,补充到各处防线上。
萧言挺立在堡墙之上,向西向南向北不住而望。夜色中他将鬼面已经摘了下来,露出清秀而略带憔悴的面孔。
郭蓉按着双刀,斗篷被夜风高高吹起。只是寸步不离萧言身边。
火光映亮了两人的身形,这般景象,直是可以入画。
在堡墙之下,十余名燕王直亲卫和杨可世最心腹的亲卫,排成一圈,值守警戒。人人身上铁甲凝露,手中军器锋刃生寒。
脚步声沉重响起,却是杨可世匆匆而至。萧言头也不回的道:“你不去山下布置防务,趁夜修补寨防,还在我左右盘旋不去做甚?”
杨可世恭谨一礼。轻声道:“贵人,儿郎们已然北渡岢岚水,打开一条通路,还请贵人早早起行。末将自然会安顿好断后事宜。”
萧言一笑。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晕然有辉,披风被夜风吹动,迥然不似人间气象。
“杨将军,你自管去布置防务,我什么时候走。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杨可世面色发苦,就欲上前拜倒在地,再度坚请。
萧言摆摆手,凛然道:“我的号令你都不听了?此前你向我承诺什么了?”
杨可世讷讷答话:“但凭贵人驱使,一声号令,则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萧言笑笑,再不多言,挥手就让杨可世退了下去。
杨可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一步步退下堡墙,召来亲卫,匆匆下山而去。走至山腰,回望飞鸢堡处。就见一轮明月,如同冰盘,低低垂在堡墙之上。似乎就映出了萧言那峻拔异常的身影。
如此燕王,真有改易天命气象!
这点念头在杨可世胸中一闪而过,就被强压下去。接着又是在心内长叹一声。
但愿这位燕王早点起行罢!
而在山下,趁着星月光芒逶迤向北而行的宋军将士,也不住回望飞鸢堡景象。
两名军将悄悄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杨将主和那贵人,亲自留下断后,现在还未曾起行…………”
“比起那刘衙内和直娘贼的折狗,真不知道强胜了多少倍出来!”
“跟随这等人物,就是卖命也不枉了。刀山火海眼睛不眨一下也直娘贼的就闯了!”
“这贵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谁却鸟知道,不过看这气度,杨将主对其都恭谨万分。想是燕王麾下极重要,极得用的人物罢…………就是遮遮掩掩,也不知道忌惮什么?”
“没听见杨将主传令么,军中不得议论贵人行止。俺们是要去河外三州的,莫不要让那折狗听到了风声!”
“这些儿郎,谁不恨折狗入骨?谁入娘的会去和折狗说军中虚实?到了河外三州,只要有命在,倒是要和这折狗好好算算老账!”
“…………既然是燕王麾下重要人物,想是那燕王也极看重俺们这支军马了。刘衙内自家绝了鄜延军心,西军现在也是不大靠得住的模样。遮莫就这般给燕王效力,也是一个出路!”
“…………燕王何等人物,能遣人来军中安抚已是不易。你还指望这位大王对俺们另眼看待?就算投效燕王麾下,也比不得神武常胜军那些起家班底,能有个着落,还是杨将主为俺们统帅,就至矣尽矣,还敢奢望那么鸟多?”
两名军将低低一阵对谈,就各自散去,约束各自部下。
在逶迤而北的宋军身后,西面火光隐隐,却是一日血战之后退下去的蒲察乌烈部扎营所在。
而在南面,天边也映出了一点微弱的红光。
南面女真娄室所部,也终于追上来了!
而这些宋军将士,却没有一人在意身侧身后出现的这些威胁。已然战至此处,什么样的敌人,他们也都再不惧怕。也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踏入河外三州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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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鸢堡西,蒲察乌烈踞坐在一块山石之上,任亲卫给他擦洗着伤口。
脚下星星点点,一片营火。却是女真军马露天扎营,以待天明。山风呼啸,吹得营火明灭不定,火星四溅。这些女真军马却不管不顾的倒头就睡。
日间血战,以苍头弹压等辅军拔除鹿砦,在沟壕中填出通路。蒲察乌烈披三层重甲亲自上阵,直薄宋军阵前。
反复血战厮杀之下,一度冲破土垒,就要扑向西面军寨。而宋军拼死反击,在土垒处和女真重甲步战之士反复冲杀七八次,最终还是将女真军压了回去。
双方战士尸身,在土垒上层层叠叠,将整条土垒几乎都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