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惊慌无措地在他和哥哥之间晃来晃去。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不是要哭。
北堂耀辉抱住哥哥,对他们示威似的叫道:「他是我哥哥,不是你们的!我才是他弟弟,不准你们碰他!」
然後不知道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也许是同时,他们「哇」地一下,齐声大哭了起来。
「还哭呢!真讨厌!」北堂耀辉有些厌恶,有些得意,他紧紧抱著哥哥,证明自己是唯一的弟弟。
哥哥呆呆地站在那里。北堂耀辉掏出手帕,用力给他擦脸,可还是觉得不满意,便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学那个女孩的样子,用力用嘴巴去蹭哥哥的面颊,嘴里还嘟囔著:「她真讨厌!真讨厌!」
他蹭完这边,又去蹭那边。两边都蹭完後又把嘴巴移到哥哥光洁的额头上,左右来回的蹭,然後顺著直挺的鼻子来到下巴,直把哥哥的整张脸蹭满他的口水。
「辉儿,放开我!」
哥哥被他蹭得难受,开始推他,可是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不蹭完就是不松手。
他要在哥哥脸上全部盖满自己的章,让别人找不到一点地方。
心里一边模模糊糊地这麽想,一边付诸行动。
北堂耀辉努力回忆大人们盖章的样子,连哥哥的眼皮都不放过,双手紧紧抱著他的头,在他左右眼睑上印上两口印记。最後想到还有一个地方,立刻噘起嘴,对著那里冲过去。
「辉儿,你放唔唔……」哥哥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他堵个正著。
北堂耀辉用力在这最後一个地方盖章,心里得意地想,这下全盖满了,哥哥是我一个人的,看你们还能碰哪里!
北堂耀辉使劲嘬著哥哥的唇,柔软的触感好像云彩一般,淡淡的甜味像夏天的水蜜桃,让他心里甜丝丝的。
正得意间,突然一阵猛力,人已经被哥哥狠狠推开,「匡啷」一声撞上身後的檀木桌。他年纪小,个子矮,後背重重地与坚硬的檀木桌角相撞,立时一阵晕眩,刚刚痊愈的伤口好像又裂了开。
他痛呼一声,听见哥哥气恼的声音。
「辉儿,你欺负弟弟妹妹!竟然还咬我?你太过分了……月月,辰辰,乖,不要哭。」
北堂耀辉头晕眼花地看见哥哥跑到两个弟妹中间,一手一个搂著他们哄,根本不看自己一眼。他不敢相信哥哥竟然不理他,还去哄那两个讨厌的小鬼?
他本来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若是平时早已大叫著喊疼了,此时却小脸煞白,咬著唇没有出声。
「月月辰辰不要哭,哪里摔疼了?让哥哥看看……」
「呜呜呜……哥哥,哥哥……」
两个小鬼争先恐後地抱住北堂曜日,小脸哭得通红,两双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望著北堂耀辉的时候十分畏惧,望著北堂曜日时却全满满的都是信赖。
北堂耀辉背上火烧火燎地疼,可是哥哥却看也没看他一眼。那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心里发寒,恐慌到了极点。
他一直以为哥哥最爱的人是自己,可是现在却突然意识到,这份爱马上就要被人抢走了。
他茫然地站起来,胸脯呼哧呼哧地喘,然後一咬牙,甩开门帘跑了出去。
他不明白,他明明盖了章的,盖了章的!可是为什麽哥哥还是被抢走了?
寒冷的北风刀削一般呼呼地从他白嫩的面上闪过,刮得小脸生疼,事後又红又痒了好多天。
那是北堂耀辉第一次为了哥哥伤心,伤心得不得了,好像比被发疯了的母妃亲手扔进熊熊燃烧的大火中还要痛。
这种被忽视、被抛弃的受伤感牢牢镌刻在他内心深处,以至於成年以後也无法忘记。甚至为了避免自己再受到这种伤害,他不自觉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了很多事……
《锁情牵》出书版第一章
一
炎炎夏日,空气有些干燥,阳光炫目耀眼。
树上蝉鸣声不停聒噪,吵得人心浮躁,不过北堂耀辉的心情却很好。
他步履轻快地踏进王府,火红色的发带在身後飞扬,一身桃红色的衣衫,系著翠玉锦带,踩著锦云长靴,衬著他极美的身段,整个人犹如夏日里最豔的一朵蔷薇花,肆意张狂地炫耀著自己的美。
这身打扮若是穿在别的男人身上,一定会让人觉得轻佻、娘气,甚至反胃,但是穿在北堂耀辉的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
「哟,大总管。」
「二世子,您回来啦。」王府的凌总管远远便望见那抹红色的身影,躬身相迎。
北堂耀辉轻快地和他打招呼:「大哥呢?在书房?……咦?等等,你不用说了,我听到了。」
後园隐隐传出悦耳动人的琴声,北堂耀辉立刻听出那是自己的凤凰琴,不由微笑起来,冲大总管摆摆手,加快了脚步。
转进後园,远远看见池中央的水榭上有一白衣人负手而立。那人身姿挺拔,气势威仪,虽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人感觉敬畏。
北堂耀辉看见那人本来十分雀跃,却立刻又疑惑起来。谁在弹琴?
他快步绕过池边的柳树,看见水榭的另一侧,一陌生的青衣人正坐在他平日的位置上,手抚著他的凤凰琴。琴音清脆,犹如山涧流水,涓涓清澈地从他的指间流泻出来。
北堂耀辉立即笑容一敛,长袖一拂,倏地闪进水榭。
「你是什麽人!竟敢碰我的凤凰琴!」
锵──
琴弦陡断。青衣人吃惊之下手指一抖,溅出几滴血珠。他慌忙起身,抬头望去,却不禁呆愣住了。
眼前的人美得像一团火焰,美目深处燃著熊熊烈火,耀眼生辉,惊心动魄。无穷的活力和热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直欲烧到人的心中。
君如竹一刹那被这炫目的美丽迷惑住了。
「看什麽看!没听见本王问你话麽?」北堂耀辉见他对著自己发呆,更是不悦,虽然早已习惯他人对自己露出这种惊慕之色,但是此时此刻却如火上添油。
「辉儿,不可无礼!」北堂曜日出言叱道。
君如竹已经回过神来,明白了眼前人的身分,忙行礼道:「下官君如竹,见过端亲王。」
北堂耀辉眯起眼仔细端详他,道:「原来你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君如竹啊。」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北堂曜日,心中不悦,忍不住讽道:「想不到君大人动作还挺快,昨天刚刚登科,今日便来北堂王府拜见,不愧是状元郎,脑筋就是比别人快啊。」
君如竹霎时涨红了脸,羞愤、恼怒、不平、气急等种种情绪一拥而上,急促了呼吸。
「辉儿,不要胡言乱语,羞辱了客人。君大人今日早朝被皇上新封了翰林院四品编修,我见君大人性情与我颇为相投,邀他来王府坐坐,你不要想得太多。」
北堂耀辉听北堂曜日为他说话,心里怒火更旺,脸上却不再显,只是不悦之色难以掩去。
君如竹按下不忿之意,深吸口气,缓缓道:「在下妄动了端王爷的琴,请王爷见谅。」他不再自称「下官」,而是用了「在下」。